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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的話,韓妙偏過頭來,靜靜注視著祝凌:「你在生我的氣,對嗎?」
祝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生氣倒不至於,我能理解你。」
韓妙看著坐在她旁邊的人,她的眉眼英氣又穠艷,配合著唇邊那點痞氣的笑,有一種驚人的魅力。明明她是笑著的,可韓妙就覺得,她不開心,從那句帶著一點不正經的「知我者,妙妙也」開始。
「你願意留下來嗎?」韓妙問。
「我們倆對留下來的理解,恐怕不太一樣。」祝凌說,「小韓王很好,可那不是理由。」
「是因為有更好的、值得你留下來的人嗎?」按韓妙的性格,她不應該這麼刨根究底,應該點到即止,給雙方都留下餘地,但她還是選擇了發問。
這個世道里,有時候一告別便是永別,韓妙經受了太多次離別,以至於她只想儘可能留下她在乎的一切。
「要折斷鳥兒的翅膀將它關在籠子裡,是一件很殘忍的事。」祝凌看著韓妙的眼睛,「而我自由自在,散漫慣了。」
祝凌昨日那般出彩的表現,在韓國的武將的體系里撈一個官位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這就意味著,她要與韓國綁定在一起。
「你不願意嗎?」
祝凌嘆了一口氣:「我不願意。」
在祝凌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後,韓妙一直看著她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祝凌以為韓妙會哭出來,因為她的眼神真的很悲傷很難過。但最後,韓妙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算了。」
沒有再威逼利誘,也沒有再勸她考慮考慮,她只是說「那算了」。
這一下,祝凌反倒有些驚訝了:「我以為你會繼續勸我。」
「我應該繼續勸你的。」韓妙笑了一下,「可我不捨得。」
她很想很想讓丹闕留下來,留在韓國,她與她的阿姐是那麼相似,又是那麼不同。可讓她留下來,就像是折斷鳥兒的翅膀,她做不出,也捨不得。
那個在滳洛城恣意瀟灑的人,不應該受到為難,她應該永遠無拘無束,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她是為了幫助他們,才會來這個按她的性格一輩子都不會踏足的韓王宮,受到幫助已經是幸運之極,怎麼還能貪婪地奢求更多?
「這兩天到處都不太平,蔣太師的餘黨還沒有抓乾淨。」韓妙說,「等餘黨清除了你再走,好嗎?」
「好。」祝凌答應下來。
韓妙拿起放下的筆,又從案几上取了一個摺子,韓國朝堂之上的事都是霍元樂在處理,後宮之中小韓王的衣食住行卻全都由韓妙掌控,這一次動亂後,她要清查方方面面,來進一步保證小韓王的安全。
祝凌看著韓妙的側臉,她的臉部輪廓柔和,看起來就像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與她曾在論壇上看到的玩家的CG里的上將軍韓婭截然不同。
「你要是無聊可以去別處轉轉。」韓妙手中的毛筆在硯台里蘸了墨,在摺子上慢慢寫起來,「或者等我將這些批完,陪你去轉轉?」
她覺得以丹闕的性格,對這些東西應該都不感興趣。
「你先批著,我不著急。」祝凌想了想自己隨便挑一個荒僻的地方走都能遇到韓妙的運氣,她覺得還是不要再嘗試的好,「你為什麼要在這裡批摺子呢?」
花燈節剛過,天氣還沒有轉暖,從大開的窗戶吹進來的寒風依舊刺骨,更別提這座神仙閣還有四層高。
祝凌走到角落裡,打開那個銅炭爐,用漏鏟將銀絲炭撥了撥,讓它燃燒得更充分。
「我猜你肯定找那兩個宮女問了神仙閣的故事。」韓妙將手裡寫完的摺子合上,她抬頭看到祝凌撥炭的模樣,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她起身將大開的窗戶合上,只留下一道縫隙來透氣。
「猜的很準。」祝凌撥完炭後又走了回來,她現在頂著的是丹闕的殼子,不用像樂凝一樣每句話都要理出其中的深意,有什麼疑惑可以直接問,不用太動腦筋。
「因為在這個宮廷里生活的人,從來都不會關心這些東西。」韓妙頓了頓,「更別提還是這些深宮之中屢見不鮮的故事。」
「反正剩的也不多了。」
韓妙忽然聽到丹闕的聲音,緊接著她手裡的毛筆便被抽掉,溫暖的氅衣蓋在了她頭上。從罩頭的氅衣縫隙里,她看到了一張笑著的臉,英氣而穠艷。
韓妙處理事務時,幾乎沒人敢這樣膽大包天地打擾她,丹闕是除了小韓王外第二個敢這樣做的人,但韓妙心裡一點火氣都沒有,她只覺得無奈。
她面前這人呀,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之前看到她時明明還不高興,面對她想要留下她的行為,她只簡單的說兩句軟話就傻乎乎地信了。幸好她說的都是真的,她也確實捨不得將她困在一地。如果她有壞心,那麼蔣太師餘黨清除乾淨了再讓她走,餘黨清除到什麼程度才算乾淨?那不是由她和霍元樂說了算嗎?
這樣的容易相信他人的性格……韓妙的眼裡染上了些許憂慮———如今世道這麼亂,她孤身一人出門在外,讓她怎麼放心?
祝凌抽掉韓妙的毛筆,將搭在架子上的氅衣罩到她身上後,就發現韓妙的眼神變得很奇怪,好像在擔憂著什麼似的。
祝凌:「……?」
有那麼一瞬間,她生出了一種她在韓妙眼裡是只傻兔子錯覺。
但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韓妙將氅衣從頭頂扒拉下來穿好,她盯著祝凌,忽然嘆了一口氣:「要不你從韓國離開的時候,我送你兩個人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