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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折竹牽著剜瑕和安兒走進內殿時,便看到殿內不少地方都有了改動,比如瓶子裡放了從暖房摘下來的、明顯不屬於這個季節的鮮妍花朵;略舊的珠簾換成了她喜歡的顏色;椅子上放了好看柔軟的坐墊……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間的桌子上擺了滿滿一桌菜,打眼看去,全是她有所偏好的。
「姐姐喜歡嗎?」耳邊是剜瑕的聲音。
賀折竹偏過頭,因為離得近,她甚至能看清剜瑕臉上玉面具的紋路,以及面具下露出來的、盈著忐忑與喜悅的眼睛。
一次次生死危機,一次次坦誠相見,她終於軟化了剜瑕表面冷漠的殼,看到了柔軟的內里。賀折竹的心像是被浸在暖洋洋的水裡,她柔聲道:「喜歡,很喜歡。」
沒有說什麼虛假的客套,只真誠地表達著最真實的感受。
「我就說阿娘會喜歡的!」安兒略帶得意的聲音也插進來,侍女們早就極有眼色地停在了殿外並帶上了門,所以安兒也不再喊什麼母后,而是繼續喊阿娘,他邀功道,「是我提議的!」
「是你提議的不假,但具體要做什麼,還是靠了剜瑕。」這殿內的每一處細節都合乎她的心意,一看便知下了不少功夫。
安兒嘟起嘴的時候,賀折竹眉眼帶笑地看向他:「但安兒的用心,也非常非常珍貴。」
「知、知道就好。」假作生氣的安兒紅著耳朵搖了搖與賀折竹牽著的手,「吃飯了!我餓了!」
賀折竹不拆穿他,而是拉著他們入座,飯菜的熱氣升騰,模糊了含笑的眉眼。
「天下第一美人……我看也不過如此,陛下來她這邊留宿的次數當真屈指可數。」庭院中有壓低了聲音的議論,「今天初八了,陛下都沒來過一次。」
「是啊。」有人更小聲地附和,「這樣的美嬌娘都不動心,我們陛下真是郎心如鐵。」
「再美也還不是只能呆在宮裡等陛下垂憐?現在宮裡就她一個,等日後宮內充盈起來———」
有人接過話茬,嘆息道:「那怕是更可憐嘍!」
他們講述著、討論著,最後齊齊發出嘆息:「可惜!可惜啊!」
這麼一個絕色美人,怕是要在深宮裡困到紅顏老去、玉損香消才行。
……
被宮人私下裡議論的夏晚,此時正倚在榻上。因為殿內地龍燒得熱,所以她穿得單薄,素衫勾勒出她仿佛被精心雕琢過的、玲瓏曼妙的身形,加一寸嫌多,減一寸嫌少。
她此時正捂著心口,頭上冒出虛汗,美人長睫垂落,微微蹙眉的模樣,又是另一種風流姿態。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好一會兒,心頭的刺痛褪去,只有呼吸間還殘留痛楚後,她才睜開眼睛,那雙含情目里,泄露出點點寒光。
這場疼痛鬧得夏晚渾身都沒有力氣,她廢了好大勁才勉強支撐起身體,外衫與烏髮一併從肩頭滑落,堆在她纖細的腰間,像是邀人採擷的花朵。
她垂著頭,這場疼痛過後,不僅沒有損減她的美貌,反而讓她膚更白,唇更紅,發更烏,美得更加驚心動魄,如同話本故事裡在荒郊野外勾人的精魅。
夏晚抬起手,玉似的指尖按著心口,她的心臟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跳動,那隻蠱蟲暫時沉眠了,但還會再醒,這樣的折磨,永無寧日。
她低聲、語氣里滿是恨意:「老東西,千萬別落到我手裡。」
第174章 時過境遷
◎越過冬日,便是第六年。◎
傍晚的時候,一輛低調的馬車駛入了韓國邊境的滳洛城,這輛馬車穿過擁擠的路面,停在了城裡最好的客棧前。
馬車剛一停穩,車裡便跳出一個臉上仍有餘悸的小姑娘,她先是劫後餘生般地舒了一口氣,接著便將求饒的目光投向馬車被掀開的車簾處———
「丹闕姐姐,你饒了我吧!」
詩這東西,她是一天也學不下去了!
「芷蘭啊———」半開的帘子里傳來一道微啞的女聲,清淺帶笑,「須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對對對。」芷蘭點點頭,雙髻上的絲絛隨著她的動作上下飛舞,「人生是有限的,知識是無限的,以有限的人生去追尋無限的知識,人是會死掉的。」
一時不知是她又不懂了還是故意在耍賴。
「你啊……」又是那道女聲,聲音里沒什麼責怪的意思,像一隻懶洋洋的大貓,「罷了,今日到此為止。」
於是話語止歇。
那車簾後,先是下來了一個男子,穿著一襲玄色的衣衫,生得劍眉星目的模樣,許是因為常年鎖著眉頭,眉心中間有一刃深深的刻痕,看人的時候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手腕上繞了幾圈的褪色紅繩,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在他之後,則是一個女子,眉目鋒利隱帶野性,皮膚不若尋常女子白皙,而是一種健康的麥色,打眼看過去,是種穠艷又危險的美。
「丹闕姐姐~」芷蘭抱住她的手臂晃了幾下,撒嬌告饒道,「我的衣裳穿在你身上不合身,我去給你買兩身衣服!」
話音未落,她便一溜煙地跑遠了。
見丹闕眼中泄露出點點擔心,霍元樂眼中露出一點笑來:「尋常人不是她的對手,不必擔心。」
聞言,祝凌收回目光,從她被救到現在已過了大半日,這是她第一次非倉促之下見到霍元樂,作為韓國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的攝政王,霍元樂有一張美如冠玉的臉,許是因為常年不展顏的原因,他的眉心生了一刃刻痕,看著便有些冷酷涼薄的意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