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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縮在柜子里,一動也不敢動,他知道燕弘榮反了。
以燕弘榮的疑心,他必然會派人細細搜索每一處宮殿,如果躲在宮殿裡,必然逃不過被抓住的命運。比起燕弘榮成功謀反,他更希望他的父皇能鐵血鎮壓,不然燕弘榮登基,他們這些成年的兄弟,一個也別想活下來。
單薄的衣裳根本抵禦不了寒氣,柜子里無時無刻不滲入寒風,風聲在他耳邊鬼哭狼嚎,讓他愈發害怕起來。不知過了多久,這處偏僻的地方也嘈雜起來,透過柜子上裝飾的小孔,他看到了一隊騎兵停在這裡,隊伍為首的人似是說了些什麼,騎兵里有一人翻身下馬,朝他的方向走來。
心臟在胸腔之中瘋狂跳動,五皇子屏住了呼吸。
那個人越走越近,最後……停在了這個大邊櫃前。
「吱呀———」
裝飾用的柜子被打開,五皇子和那個騎兵對上視線。
一顆頭顱從櫃中骨碌碌滾出,在賞荷亭的地面上滾了幾圈後,噗通一聲落到了水裡。
燕京,二皇子府。
在燕京一片混亂之時,有一隊人從側門闖入了二皇子府邸,目標明確,直指二皇子燕溪知的寢居。
———寢居里空無一人。
這些人找過書房和寢居,沒找到人,也沒找到什麼機密書信,只翻出了一大堆貓玩具、古玩字畫,玉石翡翠以及各種吃食夜宵,還有放的到處都是的話本。
為首的人壓低了聲音:「找到了嗎?」
分散去尋找燕溪知的人已經陸續歸來了,所有人都是搖頭。
隨著最後一個人的歸隊,為首的人死死捏著自己手中的長刀,咬牙道:「不愧是殿下的兄弟,果然不像表面上那樣憊懶,這消息……不是靈通的很嗎?」
「走!去其他地方找!」
他們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撤離,在剛剛撤出二皇子府的範圍後,便被人堵住了去路。
曾烈嘴裡叼著一小截枯草莖,見他們來了,噗地一聲吐掉,笑眯眯道:
「大晚上的,各位這是要去做什麼壞事?」
為首的人意識到———他們的行蹤暴露了。他的眼底浮現殺意,對著左右微微使眼色,幾個人突然發力,一起撲向曾烈。
曾烈迅速向後一退,仍舊是那種不著調的語氣:
「一打多?嗐,這可不公平啊!」
他一邊躲著攻擊,一邊朝其他地方扯著嗓子道:「都躲這麼久了,該出來活動筋骨了吧?!」
「讓我一打多,我可不干!!」
燕弘榮一馬當先,很快便到了報信人所說的地方。
勒馬的那一刻,他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平時牢牢藏在暗處的暗衛,如今盡數簇擁在燕王身邊,將他牢牢地擋了起來。
他心裡咯噔了一下,他確實是想燕王死,但前提是燕王寫下傳位給他的詔書後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明不白地喪命。
他控馬停在原地,直到他身後的臣屬跟上來,將他圍在中間。
燕弘榮將目光轉向那個滿手是血的侍人———那是燕王身邊跟了許多年頭的總管。
「曹總管———」燕弘榮騎著馬居高臨下,「這是怎麼回事?」
「三殿下!」曹總管在意識到燕王已經無力回天,燕弘榮必然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甚至成為新燕王后,態度便不知放柔了多少,他的眼淚說落就落,「陛下經過無赦殿時,遇到了罪人許蘭姣,便帶著她同行了,誰知、誰知她竟要行刺陛下!陛下一時不察,便被她得逞了!」
淑妃行刺?
燕弘榮只覺得荒謬到極點,但他面上仍舊做出一副關切的神色:「那父皇現在怎麼樣了?」
「那罪人的匕首扎在了陛下的心臟上,陛下本就中過毒,如今已經薨了!」曹總管撲通一聲跪下來,向前膝行幾步,悲戚道,「陛下生前最為喜愛三皇子您,還望您為陛下報仇啊!」
曹總管作為燕王生前明面上最親近的人,他的話便是有力的佐證,燕弘榮在史書上逼宮造反板上釘釘,但造反有很多種,有壓抑不住自己野心和權利慾望的,有迫不得已深有苦衷的……無論怎麼說,兩者雖然性質一樣,但後面那種總歸是以春秋筆法粉飾了幾分,讓人面上更好看些。
燕弘榮已經明白了他投誠似的暗示,但他實在做不到像曹總管一樣說落淚就落淚,只能盡力擺出一副哀戚的神色:「我率軍入宮並非造反,而是聽說四皇弟欲對父皇不利,又收買了禁軍上衛把持永壽宮,這才一怒之下率軍攻來!」
話雖這樣說,但說話的雙方心中都一清而楚,雖然世家極力架空燕王,禁軍中有七成要職都是世家子弟在擔任,但世家子弟大多集中在中衛以及下衛,上衛裡面只有邊緣職位由世家子弟擔任,所以上衛幾乎完全掌握在燕王一人手中。燕君信如果想要收買可以控制上衛的核心人物,恐怕他剛行動,就會被燕王知曉。
如今兩人這麼說,只是想在一唱一和間,將燕弘榮已經黑掉的名聲稍微洗白一點罷了。
燕弘榮抬起手,假意用袖子擦了一下並不存在的眼淚:「可到底是我救駕來遲,父皇還是遭了燕君信這小人同黨的毒手!這如何不讓我心如刀割?」
———都未經調查,他就將許蘭姣直接歸類到了燕君信的同黨之中。
「還請三皇子節哀順變!」曹總管眼淚流了滿臉,神色看起來仿佛恨不得隨燕王去了似的,「如今殿下要整頓宮闕,還要為陛下收斂,萬萬不可傷心過度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