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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改名酒中仙了,怎麼講話還陰陽怪氣?」無名占據了另一側的廊柱,將自己的腿擱到欄杆上,「你這是假仙吧。」
「比不得你取的那個破名兒。」他瞪了無名一眼,將目光轉向坐在他們對面的祝凌,語氣不知不覺柔和下來,「公主殿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祝凌回他。
酒中仙、或者說明二……他已經與記憶碎片裡的形象很不一樣了。時間抹去了他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氣概,像是被洶湧河水磨平了稜角的岩石,光滑且厚重。
「公主是來找太子殿下的嗎?」他問。
祝凌搖了搖頭:「我只是過來看看。」
「您別是和太子殿下鬧矛盾了吧?」腿上那陣劇烈的疼痛緩和後,無名加入了他們的對話里,「我覺得您和太子殿下之間……有哪裡怪怪的。」
雖然已經不再是明光衛,但晴天的時候,她偶爾也會頂了集賢殿宿衛的職責,去活動活動筋骨。
祝凌問她:「你覺得哪裡奇怪?」
「公主啊……」無名微微偏了偏腦袋,於是龍鬚劉海貼在了她的臉頰邊,「您這不是為難我嗎?我要是知道您與太子殿下的心結在哪兒,這問題我早就解決了呀!」
「操心那麼多做什麼?」酒中仙順手在身邊撈起一瓶沒開封的酒,熟練地拔掉木塞,「這世間除了生死,哪還有什麼大事?你就是操心太多,公主與殿下自有分寸。」
「是是是。」無名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搶走了他還沒來得及喝的那瓶酒,「就你最懂。」
被搶了酒的酒中仙皺著眉,他一手護著懷裡那本卷了邊的曲譜,一手向前:「還我。」
「這是第三瓶。」無名晃了晃手裡的那小瓶酒,「再這樣喝下去,酒窖就要空了。」
「酒窖空了我自己會買。」
「真當你是神仙啊!」無名半個身體向前傾,從他身邊拿了酒瓶的木塞,恨鐵不成鋼地拖長了音調,「酒師父———」
在營地里訓練的孩子們,都是這樣稱呼他的。
無名猶嫌不滿足,再接再厲:「酒鬼師父———」
酒中仙:「……」
他的臉看起來黑了一個度。
在兩人之間的鬥嘴一觸即發時,長廊內稍遠處的房間裡、開了一條縫的窗欞後,傳來了幾道小聲的嘀咕———
「看吧……果然只有無名師父這麼勇。」
「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嘻嘻,酒師父變酒鬼師父~」
「哈哈哈哈哈!」
「噓——小點聲啊!被聽見就完蛋了!」
……
酒中仙:「……?」
他的腳尖在地上一碰一勾,喝完的酒瓶便破空而去,徑直砸在那開了一條縫的窗戶上,「砰」的一聲將窗戶關緊,然後酒瓶完好無損地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去一段。
「一群小兔崽子!偷聽都不小點聲!」
聽著那被關閉的窗戶後小小的騷亂,無名幸災樂禍:「叫你常常喝酒!看吧!師父的威嚴掃地嘍!」
「嘁。」酒中仙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回懟,「坐著輪椅溜學生還要公主親自將你推回來,你比我好到哪兒去?」
無名:「……」
那是公主體貼她!
不過……
一直和酒中仙鬥嘴的無名忽然反應過來———
剛剛還在這兒的公主呢?
她那麼大一個溫溫柔柔的小公主呢!
在他們倆開始鬥起嘴時,祝凌就悄悄開溜了,記憶碎片中的經驗告訴她,這兩人一吵嘴,不分出個勝負來很難收場,每次吵到最後,都會隨機將旁邊的無辜看熱鬧的人捲入「戰火」之中。
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原理在他們倆身上可謂是反著來,他們倆屬於異性互斥,這麼多年下來都沒有半點改善。所以在他們開始的時候,周圍的人第一反應就是溜———這兩人懟起來根本就不會注意周邊情況好嘛!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祝凌麻溜地遵循經驗,從長廊上開溜了,記憶碎片中有營地的構造,祝凌選了條捷徑,正好撞上一群慌慌張張跑出來的孩子。
為首的那個看起來最多十一二歲,臉上寫滿了慌亂,但卻憋著笑,所以眼睛彎彎的,臉頰紅紅的。
———他們和祝凌就隔了一道木製的樓梯。
「公主殿下!」
「公主———」
「殿下好!」
是從樓梯上衝下來的腳步聲,轟隆隆的。
這群孩子衝到了祝凌身邊。
他們比記憶碎片中看起來要長大了些,長高了些,祝凌問:「你們去做什麼壞事了?」
回答她的聲音七嘴八舌———
「偷聽無名師父和酒師父吵嘴呀!」
「可有意思啦!」
「要不是中途被發現了,我還敢再聽!」
「扔酒瓶那招好厲害,我也想學!」
祝凌:「……」
一瞬間幻視一群無法無天的哈士奇幼崽。
「公主———」膽子最大的那個孩子湊到她身邊,揚起頭來看她,他們身上都穿著冬日方便練武的衣裳,因為營養跟上了,所以能看到臉頰也豐滿起來,有了孩子特有的可愛,「您什麼時候把我們放到明衛和光衛里呀?」
「是啊是啊!這一任的明一大人超厲害的!她冷著臉,『唰』地一聲拔劍出鞘,再這麼一揮———」另一個孩子連聲附和,並手舞足蹈地比劃,試圖復刻他話里的場景,「練武場上的一排樁子就全部倒啦!整整齊齊的!連角度都一樣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