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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做夢都想進明衛呢!」
「我覺得你比較適合光衛。」祝凌彎下腰,分別揉了揉著兩個孩子的頭頂,「能說會道的。」
後面那個被揉了頭的孩子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要是公主覺得我適合光衛,那我就進光衛!」
「不要我說什麼就是什麼。」祝凌嘆了一口氣,「你還小呢,可以慢慢來。」
看見其他孩子眼裡的希冀,祝凌又強調了一遍:「你們都還小,老老實實練武讀書!」
能進的明光衛營地里的孩子,都是具有練武天賦的,但不是每一個具有練武天賦的孩子,最後都能成為明衛或光衛。他們要經過層層選拔,一次次考核,還有殘酷的淘汰。明光衛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風光和炫酷,他們永遠直面著危險、算計與死亡。
「我不小了,我馬上就要十一歲了,虛歲十二了!」
「我已經八歲了,過完年九歲了!」
「我我我!我馬上就十歲了!」
「哼哼,我最大,我滿十一了!」
祝凌啞然失笑。
「沒長到十五之前,想都別想。」
不管明衛或光衛如何缺人,都不會讓這么小的孩子去直面危險。
「公主殿下———」有孩子拉長了語調撒嬌。
「我們真的很厲害的~」有孩子試圖亮出自己學到的招式。
「讓我們試試,好不好嘛?」有孩子試圖和她討價還價。
祝凌笑起來,挨個揉揉頭捏捏臉,然後斬釘截鐵:「不可以。」
一張張委屈的小臉,看起來像是試圖提前養家結果慘遭失敗的邊牧幼崽。
祝凌笑出了聲,她一把拉過離她最近的、看起來最委屈的孩子,從腰側的荷包里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掌心:「伸手。」
那個孩子被她一拉,人還是呆呆的,身體反應卻快過大腦,她乖乖地伸出了手。
祝凌在她掌心放了一顆糖:「聽話的孩子有糖吃。」
她蹲下身平視著他們:「你們每一個都是乖孩子,對吧?」
———好像回到很多年前,公主像天上下凡的神仙一樣來到他們面前,問他們要不要和她走。
那是他們第一次嘗到甜。
「我們乖,我們很乖的。」
每一個人都從祝凌手中領到了糖,做出了承諾,一直到最後一個孩子。
她從祝凌掌心拿過糖後,輕輕地、輕輕地抓住了祝凌的手。
「怎麼了?」祝凌溫柔地問她。
「公主……」她吞吞吐吐地說,「我、我———」
她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同伴,臉上露出求助的神色:「可以嗎?」
那些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點了點頭。
於是最後一個拿過糖的孩子笑起來,她抓住祝凌的手指收緊,拉著她向一個方向走去,其他孩子簇擁在她們周圍,有的人臉上忐忑不安,有的人臉上期待興奮,有的人眉頭深鎖……但沒有一個人臉上有後悔。
祝凌被他們帶到了一排屋舍前。
那個拉著她的小姑娘推開門,門裡是兩長排通鋪,有一扇小門分了左右兩邊,她走到最裡面的那件,然後鬆開了祝凌的手。
她跑去了最角落的位置,那裡有一盞半人高的滾燈。
在她身旁的孩子們輕聲解釋:「那是無名師父在歲節時給我們做的,我們都很喜歡。」
———對於他們來說,那是貧瘠又短暫的人生里,很珍貴很珍貴的禮物。
那個滾燈做得精細,銜接的邊緣都做了細緻的連接和打磨,祝凌幾乎可以想像出無名一邊咬牙切齒地罵著小兔崽子,一邊認認真真做滾燈的場景。
那個鬆開她手的小姑娘已經跑到了滾燈的面前,她像在觸碰一件易碎品一樣,輕輕地推開它,然後瘦小的身體擠進去,抱出了什麼東西。
她抱著東西轉過來,祝凌看到她懷裡有一隻小橘貓,瘦瘦的、小小的。
她抱著橘貓向祝凌跑來。
他們曾經是這世間最低賤的存在,想要吃得半飽,不被人打死都好難好難。可後來,他們被公主救了,有了無名師父和酒師父。他們學了武藝,學了讀書寫字。
無名師父和酒師父經常會把他們輪流帶出去,去做一些他們不理解的事———
去給快要病死的人看病,去幫助頭髮全白、身形佝僂的人砍柴,去給破了洞的屋子補屋頂,去殺死會威脅到過路行人的野獸……
他們出去的次數越來越多,做的事、幫助的人也越來越多……原來、原來活著這件事,對於除他們以外的人來說,也好難啊。
他們如今讀書只是囫圇地背下來,什麼「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什麼「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他們只是懵懵懂懂地在背,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沒理解。
做著無名師父和酒師父給的任務時,他們似懂非懂,師父給什麼任務,他們就做什麼任務。只有一次,他們在任務做完後,看到了一隻在牆角的小橘貓。
它髒兮兮的,身上毛髮打了結,就快要死了。就要像很多流浪的小乞兒一樣,無聲無息死在角落了。他們在那裡圍著它、看著它,看著它掙扎著去扒拉牆縫———它想活。
不是只有人,才想拼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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