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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位使君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傻白甜啊!他硬著頭皮跟在祝凌身後,在心裡不斷祈禱著千萬不要出什麼么蛾子。
就這樣,幾個人終於走到了裡面待客的內堂,內堂的地面上此時正跪著一個人,免冠徒跣,嘴唇和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凍得有些發烏。
祝凌在內堂的門口停下:「劉蘅?」
「正是下官。」劉蘅叩首不起,「使君所要的染病名冊,已盡在此處。」
內堂兩旁的桌子上,右邊放著疊好的官帽、官袍和郡守玉印,左邊放著一本冊子。祝凌走到左邊的桌子前,從桌上拿起冊子翻了翻———這本冊子上寫的是這六個縣的總體受災情況。
昌黎郡一共有六個縣,分別是御城縣、蒼縣、磐縣、長康縣、撫寧縣、安邑縣,六縣之中,御城縣染疫人數最少,其次是長康縣,染疫人數最多的是撫寧縣,染病者有四千眾,死亡近兩千。
祝凌捏著冊子的手骨節發白,她的聲音也是沉肅的,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你知道因為你的知情不報,死了多少人嗎!」
「下官知道。」劉蘅仍舊保持著叩首的姿勢,「下官萬死不能償罪,但百姓無辜,求使君派人去救救百姓!」
「不用你廢話!」祝凌壓了壓心間的憤怒,問道,「詳細的記載在哪裡?」
劉蘅知無不言:「出中門後向右拐有一間小院,院子裡堆著的便是六縣的詳細資料。」
他再次叩首,道:「我知我罪無可恕,已向陛下寫好了認罪的密折。但昌黎瘟疫非我一人之過,還有他人也參與其中,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還請使君屏退左右,聽我一言。」
祝凌沉默,臉上帶著壓抑的憤怒,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將手中的冊子遞給李簫聲:「你帶著其他御醫去那間小院裡,我稍後就來。」
李簫聲欲言又止:「使君……」
雖說這昌黎郡守劉蘅認錯態度極好,但將他們文弱的使君一人留在此處,他總覺得不太好。
「別讓我說第二遍。」
他們使君的聲音宛如帶著暴風雨來前的寧靜。
李簫聲渾身寒毛一豎,仿佛回到了曾經路上被玄霄先生支配的恐懼之中:「是!我們馬上就去!」
他帶著另外九個御醫迅速從內堂離開,很快連腳步聲也聽不見了。
在他們離開後,祝凌轉過身來,臉上所有表情都褪去:「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確實有些話要說。」劉蘅終於抬起頭來,縱使凍得臉頰發烏,也能看出他美姿儀的模樣,「使君年紀輕輕憂國憂民,令我心生敬佩。」
「你讓我屏退左右,就是要對我說這些廢話?」祝凌慢慢走到他面前,微微俯下身,「苦肉計倒是用的不錯。」
劉蘅的神色分毫未變:「使君好眼力。」
「既然知道是苦肉計,使君為何還放任他們離開?不怕我把他們———」他抬起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們死了,誰來研究鼠疫的藥方?」祝凌向旁邊走了幾步,從托盤裡拿起那枚郡守玉印在手中把玩,「你是個聰明人,可惜太自負。」
「使君也是個聰明人,卻比我更自負。」劉蘅道,「沒有任何準備,就敢孤身一人深入我的郡守府?」
他已是自覺將那十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御醫剔出去了。
「誰說我是孤身一人?」祝凌眼睛裡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劉大人要不看看,你暗處還有幾人?」
劉蘅臉上從容的神色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初。
祝凌突然鬆開手,她手中把玩著的那枚郡守玉印摔在地上,伴隨著清脆的碎響後,玉屑四濺。
「看,無事發生。」祝凌的腳落在那些碎片上,好像踩著劉蘅功虧一簣的謀劃,「比起這枚假印,我更想要劉大人手裡的真品。陪您演了一場請君入甕的好戲,收點利息不過分吧?」
劉蘅這時才意識到,什麼少年意氣,什麼嫉惡如仇,什麼初生牛犢不怕虎……通通都是裝出來的!
他就是擺出這個樣子,讓劉蘅不得不在這極短的時間內根據他的性格而更改計劃,那些微小的消息,也會因為時間不夠用而被他暫時擱置腦後。劉蘅的計劃里,九分真一分假。他受凍是真的,桌上的冊子是真的,小院裡堆著六縣詳細資料是真的,因為他確實需要依靠那些御醫研究出醫治昌黎郡瘟疫的藥方,也就是這些真的東西,才能暫時打消祝凌所立出來的那個人設的戒心,以此來進行計劃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生擒烏子虛。
只要他能將烏子虛抓在手裡,再經運作,便能將昌黎郡的情況再次穩定下來。畢竟他已經在那十名御醫的見證下低頭服罪了,烏子虛作為代巡使接手一個郡,忙的沒有太多時間和他們交流也是正常的。
可惜……全都功虧一簣了!
「劉大人這些心思要是用到正道上,也能造福一方。」祝凌看了一眼放在官袍之上的官帽,「昌黎郡百姓那般愛戴你,你卻是個狼心狗肺之徒。」
收到昌黎郡出事的消息後,祝凌都沒有第一時間懷疑到昌黎郡守劉蘅的頭上,實在是因為劉蘅平時的官聲太好了———昌黎郡靠近韓國邊境,屬於一個比較危險且十分貧瘠的郡,劉蘅從上一次瘟疫後便調任到了這裡,一直兢兢業業到如今。
如果不是『王氏嫡女』那樣明確地說昌黎郡守不是好人,她絕對不會選擇這麼激烈的手段,而是會選擇先去赴宴,再徐徐圖之。她認定昌黎郡守不是好人時,系統也勸過她不要那麼衝動,如果參賽玩家是因為不甘心被淘汰而故意挖坑呢?祝凌選擇相信,並且說服了小白雲,於是有了現在這一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