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頁
可……面對這樣在危險之中仍要保護她的情誼,她真的能眼睜睜看著芷蘭去送死嗎?
———這就是屬於霍元樂的陽謀。
他將一切都擺到明面上,選或不選,全憑她的個人意志,就像花燈節他們讓她抱走小韓王一樣,他和韓妙都是看起來冷靜穩重,實則大膽又瘋狂。
「丹闕姐姐———」芷蘭又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快走吧,等會兒就來不及了!」
她已經能感覺到周圍的人越來越凝重,遙遙地似有馬蹄聲傳來,她知道丹闕姐姐的武藝高強,她也知道只要丹闕姐姐留下,攝政王府的傷亡就能減到最低,她也知道只要她開口,大概率是會成功的……但她始終沒有。
只要動手,就可能會受傷,就可能會死亡。本來就是因為她的邀請,丹闕姐姐才會進入攝政王府,這一切本就與她沒有干係,是她將人帶到了危險之中,她沒有理由,更沒有立場去開口。
「快走吧!」她催促。
「算了。」芷蘭開始焦急的神色印在祝凌眼中,祝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揉了揉芷蘭的頭髮,「這一次,算霍元樂贏吧。」
芷蘭:「……?」
什麼算公子贏?難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公子和丹闕姐姐打了賭嗎?
「去吧。」祝凌說,她微啞的聲音裡帶著鼓勵,「我在這裡守著你。」
攝政王府是常年安靜的,如今甲冑聲、馬蹄聲漸漸逼近了這座黑暗中的沉默巨獸。
「轟———」
巨大的圓木撞上了攝政王府的門。
銅製的獸首門環在巨大的撞擊中變得扁塌,門扉上落下了撞擊的痕跡。
「轟———」
一聲接一聲的撞擊,仿佛是催命的號角。
「啊啊啊啊————」
忽然間,抬著圓木的士卒慘叫著鬆開手,刁鑽的羽箭自牆內而出,穿盔裂甲,帶出數蓬鮮血,有些箭甚至在穿透人體後又飛出數丈之遠,然後牢牢地釘在地上,箭尾猶自顫動不休。
「退!都退開!那是弩箭!」
攻擊攝政王府的領頭人牽著馬心有餘悸地後退數米,隨後手持盾牌的步卒如流水一樣蔓延到前方,將他牢牢地護衛起來。
「攝政王府內怎麼會有駑機?!」領頭的人不安極了,他們這次襲擊是毫無預料的,在花燈節刺殺剛剛過去的第二天,在霍元樂雷厲風行抓了塗有琴,蔣太師一脈表現出求和的意圖後,誰都不會預料到第二天深夜他們仍會做出聚兵的行為。
弩機是韓國護城的重兵器之一,私人鑄造形同謀反,攝政王府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就算動了想要私造弩機的心思,也不可能為自己的私兵備上。霍元樂想要動用弩機,唯一的方法就是從兵部取調,領頭人想到他們出發前,那些在兵部所核查的毫無破綻的兵器冊,心頭不由湧出陣陣寒意。
當時兵部的工匠說有一架弩機壞了正在修整,他們也去看過了,那屋子裡堆的確實是弩機的材料,那這多出來的弩機……到底是哪兒來的?
「陳統領!這弩機實在太過兇猛!剛剛那一輪已經損失了十四人!」陳統領的副將湊到他身邊,問道,「我們還要強攻嗎?」
陳統領聽著耳邊的哀嚎聲,又看了一眼火光之下,夜色之中攝政王府造型古怪的外牆,突兀地想起一個傳聞———攝政王霍元樂對早逝的寧國將軍、不,忠國公極其崇拜,所以新建攝政王府也參考了些許忠國公的習慣。
「一座宅邸而已,又不是韓國的城牆!」陳統領想起忠國公生前排兵布陣的能力有些猶豫,隨後又意識到住在這座宅邸的人並非忠國公,「繼續!就算他們有一架弩機,可弩箭有限,又能擋多久?」
哀嚎的士卒被拖了下去,沾著鮮血的圓木被再一次抬起,沉悶的撞擊聲重新響起來。
不出陳統領所料,弩箭一開始密集,而後便逐漸稀疏,到最後甚至只用上了普通的制式弓箭,攝政王府內弓箭似乎也不多,在他們將那扇厚重的大門撞擊出裂縫後,弓箭也停了,只有偶爾的幾發冷箭還能射傷士卒。
就這樣,在大量士卒受傷且不斷替換之下,伴隨著「咔嚓」的木頭斷裂聲,門後的連楹從中斷成兩截,攝政王府的大門被向兩邊撞開,露出了門後的照壁,以及照壁之前擋住所有道路的鹿砦。
陳統領在刀盾的護衛下進入了攝政王府,前院空無一人,只有亂七八糟的鹿砦擋住了通路,這種詭異的景象讓他心生警惕,他皺了皺眉,點了一排撞門之後已經顯得有些精疲力竭的士卒:「你們去將那些鹿砦搬開!」
剛放下圓木疲憊不堪的士卒在夜色中的臉上露出些不忿的神色,只是上官的命令不能違抗,他們只能起身將那些沉重的鹿砦拖到一邊,為陳統領他們騰出路來。
攝政王府的前院與其他官員的宅邸不同,繞過照壁後並非通路,而是各種高大又奇怪的設計,假山與樹木隨意地堆砌在一起,隔出七彎八拐的路來,陳統領擔憂其中有詐,於是讓大量人馬聚集在前院,只點了五隊人從五個入口進入。
一盞茶後,第五隊裡的斥候從第二隊的入口走了出來:「統領,石林和樹木好生古怪,我們根本就走不出去!」
「走不出去?」陳統領也是帶過兵的人,斥候這麼一說,他便想到了奇門遁甲,他面上的神色更不好看了,他沒想到攝政王府里的人一開始攻勢那麼猛烈,最後竟會利用府內的奇門遁甲逃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