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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天蓋地的紅色,不斷出現又消失的人物……三十秒的視頻終於到了最後,所有畫面都在光中融成模糊不清的色調,最後歸於沉寂的黑暗,黑暗中,漸漸浮現出一行字———
【人生於天地,譬如蜉蝣。】
這便是[蜉蝣人間],也是沒有祝凌存在的,韓國的另一個可能。
「姐姐?丹闕姐姐?」
視頻看到最後的時候,祝凌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虛幻與現實交疊起來,讓她有一瞬的恍惚。她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小韓王面前放著一碗湯糰,手裡捏著蜜糕,正試圖將蜜糕塞到她嘴裡。
這一刻,小韓王和[蜉蝣人間]中那個孩子的形象重合起來,只是他們一個是笑著的,眼裡盛滿了高興,另一個臉上濺著血,眼神中充斥著驚恐。
祝凌看著遞到她面前的蜜糕,又看小韓王天真無邪的眼睛,忽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好在……那個最壞的可能沒有發生。
人如蜉蝣生於天地,可蜉蝣,亦有爭命的權利。
「終於捨得回來了?」
金烏西墜,華燈初上時,祝凌才帶著小韓王慢悠悠地回了韓王宮,出宮時,他們除了腰上的令牌外兩手空空,回宮時,小吃與玩意兒恨不能從頭掛到腳,在懷裡堆成一座小山。
祝凌看著韓妙守在殿門口那「興師問罪」的架勢,笑著回答她:「捨得回來了。」
小韓王已經極有眼色地撲上去,被韓妙抱了個滿懷:「母后,我有給你買東西哦!」
「算你還有點良心。」韓妙輕輕捏了捏他的鼻尖,故作生氣的姿態,眼裡卻充滿了笑意,「今天高興嗎?」
小韓王在她的懷裡依戀地蹭了蹭:「高興!特別特別特別高興!」
祝凌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笑,韓妙的眼睛還是現在這樣更好看,蒙上那不見光的厚白綾,太過可惜了。
對蔣太師餘黨的圍剿一直都在順利進行著,該下獄的下獄,該斬首的斬首,該判流放的判流放……中途他們也有反撲,但幾波刺客,七成都折在了祝凌手中。
祝凌這半個月的日常就是在韓王宮裡吃了玩,玩了睡,提前過上了理想中的「閒魚式養老」生活。霍元樂怕她無聊,還將芷蘭打包送進了韓王宮裡陪她。
某日午後,祝凌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韓妙坐在她的不遠處,兢兢業業地批改著摺子。
「給。」
一摞厚厚的摺子忽然遞到祝凌眼前。祝凌從桌上支起頭,臉上露出點無奈的笑:
「妙妙啊,你是不是終於見不得我閒著了?」
「對呀。」韓妙彎起眉眼,故作威脅,「你還不快拿過去看看?」
祝凌從她手中接過那一疊厚厚的摺子放到自己趴著的地方,隨手打開了最上面的一本,面上神色一變,那點散漫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沒抬頭,語氣還是懶懶散散的:「妙妙,你該不是拿錯了吧?這些機密要聞也給我看?看了這些我不留下來,你豈不是吃了大虧?」
「你手裡拿的那些東西,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韓妙將自己右手邊的一大摞分了一部分到左邊來,填補了剛剛那一塊空缺,「你要是因為看了這些就心生愧疚自願留下來,那我豈不是大賺?」
「攝政王用明謀讓你打白工,我可沒他那麼吝嗇。」韓妙也沒抬頭,埋首在看起來浩如煙海的工作中,「我想蓬萊這麼多年,也應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雖說是在海外,但想來也只是消息的傳遞慢了些,給你看又何妨?」
話雖是這般說,但七國之內最珍貴是什麼?
———消息,足夠及時的消息。
有時候一點時間差,就足以扭轉一個戰局的勝負。
而祝凌手裡拿的這一大摞摺子上記載的是七國之內的機密要事,不費一番功夫,是決計難以得到的。
「看這些也不用有什麼擔憂,我、遠兒、攝政王,內宮的禁軍,還有韓國的百姓……」韓妙的聲音里好像有點笑意,「我們的命加起來可比這些消息值錢得多。」
「說的倒也是。」祝凌手中的第一本已經翻完了,她將她它放到了一邊,「不過……為什麼突然給我看這個?」
「不是突然給你看,是想了許久的。」韓妙手中的筆停了停,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問了另一個問題,「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她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滳洛城的歸節,韓妙認錯了人,還魯莽地摘掉了祝凌的面具。
「在阿姐走後,那是我第一次踏足邊關,踏足那座她常駐的城池,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我以為是她回來了……」韓妙的聲音很平靜,「後來我發現不是,那時我突然明白,生和死之間,原來真的不可逆轉。」
「那天歸節我很開心。」韓妙說,「你和我說『山高水長,有緣再見』時,我也從未想過我們這輩子,居然還能再見第二次。」
但緣分就是這樣奇妙,在阿姐走後,她遇到了這個和她阿姐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很好很好的人。
「我其實也沒有想到。」祝凌嘆了一口氣,「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她到韓國時,根本就沒想過要卷進這些紛爭里,但卻與陰差陽錯地接觸到了核心。
「燕國的消息在第四本。」韓妙忽然說。<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