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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拖時間。」但那女子明顯不上這個當,她眯了眯眼睛,果斷沖身上前,短短几個呼吸,匕首與長刀便來往了數個回合。
一寸長一寸險,蘇衍雖未曾被那對詭異的匕首近身,甚至給對手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狹長的傷痕,但他自己的狀況卻越發糟糕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血不斷順著唇齒湧出,怎麼也流不盡,怎麼也涌不完。
手臂每一次抬起,每一次揮舞,都比上一次更費力氣。
傳到耳中的聲音已經開始斷斷續續,他的每一次戰鬥都憑藉著本能,終於———
女子手裡的匕首插入了他的胸膛,那匕首尖上詭異的顏色融到了他的血液中,溫熱的血液開始逐漸發烏、發黑,變成不祥的顏色。
剜瑕一擊得手,便迅速抽身退去,可在下一刻,被她匕首命中心臟的蘇衍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或許是瀕死之人迴光返照,蘇衍的力氣大得驚人,剜瑕一瞬間逃脫不得,蘇衍明明已經近乎看不見聽不見了,卻還是在下一瞬,果斷而精準地控制住了她另一隻橫殺過來的匕首!
剜瑕聽到自己的左手腕的骨頭髮出「咔嚓」的脆響,應該是被蘇衍扳斷了。蘇衍的力氣極大,剜瑕斷掉的骨頭幾乎要突出那薄薄的皮膚,他攥著剜瑕的手,生生改變了她的方向,那把淬了劇毒的匕首划過剜瑕的脖子,猩紅的血液噴濺而出,濺了兩人一頭一臉,下一瞬,剜瑕脖子流出的血液同樣往烏黑方向轉變———那是見血封喉的劇毒,沒人能在這樣的毒里活下來。
那穩准狠的一刀幾乎快要割斷剜瑕的聲帶:「你……故……意……」
在被抓住手腕動彈不得的那一刻,剜瑕已經迅速反應過來,這是蘇衍以自己的命為代價布下的局———他要拉著她一起死!
「……瘋……子……」
她唇慢慢變成恐怖的黑色,怪異的紋路爬上她的臉頰,臉上半張玉面具掉了下去,露出了猙獰的傷疤。
兩人一同向地上倒去,血從他們身下滲出來,慢慢染濕了附近的泥土。
蘇衍在做完這個舉動後便再也沒有力氣,怪異的紋路同樣爬上他的臉頰,這個曾經冠蓋鈞天的世家郎君,曾經風度翩翩的定遠將軍,勉強露出一點笑:
「你不……也是……」
他知道,哪怕是落天火爆炸,按陛下的性格,在安排好一切後,也定然會衝到這危險里來。
兩輪落天火後不可能再存在第三輪了,燕國沒有那麼大的落天火儲量。陛下進內城時只要小心,就絕不會受傷。
他不怕天災,只怕人禍。
他怕這個帶著劇毒的瘋子傷到陛下。
他是陛下的將軍,就該為陛下開疆拓土,他是陛下最鋒利的武器,只是如今……要折斷了。
據說人死前會看見一生的走馬燈,蘇衍什麼也沒看見,他只在意識半昏半醒間,想起了一點過去的回憶。
那時他還很年幼,仍舊對這世間天真,於是也堅信只要承諾就是永遠,就一定能兌現。
……
蘇衍死了。
剜瑕慢慢鬆開手,任憑那把匕首留在蘇衍的心口。劇毒已經侵蝕了剜瑕的全身,在噬心的劇痛之中,她半張著嘴,無聲地呢喃:
「……陛下……我痛……」
她不信任闕臨安,她只想將一切變數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她的計劃沒有告訴任何人,哪怕書至陛下,她也隱瞞了計劃中的一部分———陛下一慣愛護身邊的人,絕不會允許他們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來為她的大業添磚加瓦。
送走小燕王和賀折竹時,她沒有告訴他們她真正的安排,他們在兜兜轉轉後,同樣呆在了這內城之中,她只能盡力把他們送到沒有安排落天火的地方,至於能不能活下來……那就聽天由命吧。
她生來就是一個冷酷狡詐、玩弄人心的人,在她身上傾注情感……是要遭報應的。
如果真的不幸隕命,那下輩子,千萬不要再遇到她。要是真的不巧碰到,一定要躲得遠遠的,遠到天涯海角都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
從夏國出來的人都是沒有心的怪物,肆無忌憚的瘋子。即使有朝一日關進籠子,脖子上套上繩索,她們依舊學不會與人相處,只會將一切變成明里暗裡的籌碼,然後最大限度地利用。
剜瑕的思緒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遲滯,她整個人的意識漸漸墜入無邊的黑暗中。
忽然,無盡的黑暗裡,她的眼前好像出現了一點光亮,有一線天光破開黑暗,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我救你。」
美麗溫柔悲憫、居於九天之上的神祗正在垂眸看她———
「和我走吧。」
「……好。」
她輕聲回答。
第338章 李代桃僵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阿娘———宋司徒———」
爆炸在內城響起,地動山搖,小小的安兒終於忍不住掰動牆上的機關,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密室。
密室外的房子在地震中搖搖欲墜,房梁與屋頂之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仿佛隨時都會倒塌。
細小的灰塵不斷從梁頂上落下,落了安兒一身,他顧不得許多,只拼命往書房的方向跑。
不知跑了多久,他終於看到了書房,他狠狠地向門一推,木製的門扉向兩邊打開,露出了門裡對坐著的兩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