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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正是因為大皇子黨和太子黨爭鬥不休,太子才會選擇出使蕭國,難不成被大皇子截胡了?】系統不解地撓撓自己的代碼,【可蘇衍背靠蕭慎,情報網沒道理會出這麼大紕漏啊?】
「如果不是情況有變,怎會要我做餌?」
祝凌往前走的時候一直憋著氣,沒一會兒就臉紅了,在系統驚悚得代碼打顫的注視下,她輕聲細語,裝出一副見了外人有些膽怯但故作堅強的模樣:
「請問閣下是?」
緗色衣衫的人好脾氣地笑了笑:
「衛國大皇子,衛修竹。」
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對明珠公主一見鍾情,冒昧一問,公主可有婚配?」
祝凌:「……」
系統【……】
當真石破天驚。
過了半晌,系統變出一塊代碼瓜,咔嚓咔嚓地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和祝凌感慨:
【太拼了太拼了,為了一個羌國,連美男計都用上了。】
不管是祝凌還是系統,誰都沒相信一見鍾情這個拙劣的謊言。
「雖說有些唐突———」衛修竹直視著祝凌的眼睛,剛毅的眉目間似暗藏了幾許情意,「但我句句發自肺腑,望……公主殿下垂青。」
他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仿佛祝凌的真是他求而不得,視若珍寶的心上人一般。
祝凌垂眸,纖長的眼睫如蝶翼輕輕顫動:
「多謝大皇子美意。只是……」
她嘆道:「我如今遠離故土,客居異國,兄長為救我而生死未卜。我心憂兄長安危,著實分不出心思來思量兒女情長之事。」
衛修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祝凌。
這世間女子大多心思細膩,敏感多思,羌國小公主金枝玉葉卻驟逢巨變,流落蕭國,必然是日日強作從容卻擔驚受怕,若要得到她的情意,此時便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令兄的遭遇著實令人扼腕,我已派人前去尋找———」他的話已經算得上逾矩了,「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日便會有消息。」
祝凌不好說什麼,只道:「多謝。」
「公主且放寬心———」他向祝凌遞出一支未點燃的香,「如今事態未明,不妨尋個寄託。心誠之下,也許有神佛顯靈。」
他遞出香後便退至一側含笑而立,不再打擾祝凌。
祝凌燃了香,一縷青煙浮現,煙氣緩緩上升,宏偉的佛像更顯慈悲。
她站在那佛像前,並未像那些信眾一般虔誠跪拜,而是仰頭直視著那尊佛像———上面已是有了歲月的蝕痕,教那慈眉善目的佛在煙氣中顯出些許猙獰來:
「人生在世如飄萍螻蟻,漫天神佛居於雲端,當真能識人世苦難?」
祝凌的聲音很輕,不知是在問佛,還是在問這殿裡的另一人。
「世人慾望駁雜,易生機巧之心。」衛修竹仰視著那佛像,「人若能明善惡,明因果,明是非,便是佛法不世之功。」
但眾生向善,談何容易。
「我曾聽聞一個故事———」祝凌說,「一人惡貫滿盈,魚肉鄉里,屢屢觸犯律法,但因其家財萬貫,上下打點,不僅沒有牢獄之災,反倒因緣巧合,好風借力青雲而上,嬌妻美妾一生快活。而另一人樂善好施,仗義疏財,每逢不平之事總是傾力相助,但遭逢巨變之時,卻門庭冷落可羅雀,人人冷眼只旁觀。」
「惡者一生順遂,善者一世悲苦。若神佛真有靈,這善惡因果,豈不怪哉?」
衛修竹還沒回答,大殿的門口便傳來腳步聲。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來人身著袈裟,鬚髮皆白,慈眉善目,「阿彌陀佛。」
———正是那小沙彌口中的主持。
「人有三魂七魄,死後七魄皆散,命魂則歸地府,縱使再次輪迴轉世,天地命三魂齊聚,七魄重生,已非前世人,何有今生債?」
主持道:「前世因果,一啄一飲,自有天定。」
「因果天定,無可轉圜。」祝凌隨手將那柱點燃的香插在香爐里,像是釘了一隻利劍似的,「命無可改,信佛何用!」
「著相即迷,離相即佛。」主持雙手合十,「佛在心念間,在己身,施主著相了。」
「著相?」
祝凌嗤笑。
香上顫顫地跌落一點灰。
「動念即乖,張口即錯。」祝凌說,「主持心有明鏡台。」
他說佛在心,在己身,動念起心,已然入執。
又說他心有明鏡台,可明鏡台需得勤勤拂拭,才能不惹塵埃。
可若得其真諦,又怎會不知明鏡本非台,四大皆空之理?
但菩提只向心覓,教人向內心尋找,可一但起心,便又入執,此又與修心修身相矛盾。
這便有幾分白馬非馬的詭辯之意了。
主持不由啞然。
半晌,他才合十道:
「本欲為施主解惑,卻不料修行尚淺,自身仍是混沌,老衲慚愧。」
兩人說話間,祝凌插上去的那一柱香燃到了盡頭,香灰之中,只剩下了一截極細的長簽穩穩矗立,不知那長簽是什麼材質,不僅沒被香火薰染成墨色,反而露出一行蚊蠅般的小字來———
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
主持滿臉的皺紋舒展了,他道:「是枚上上籤。」<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