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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樂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他馭馬向前幾步,韓妙周身的護衛隨著他的舉動向兩邊散開,他在離韓妙有一定距離的地方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小韓王在他下馬時便將戀戀不捨的目光從祝凌身上收回了,見霍元樂跪地請罪,他臉上露出一點著急的神色,小聲道:「阿娘……」
韓妙將他從小養到大,哪裡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彎腰將小韓王放下來,只道:「去吧。」
小韓王小跑起來,跑到霍元樂身邊,他的手搭在霍元樂玄色的衣衫上,更顯幼小:「攝政王請起,我恕你無罪!」
霍元樂順著那一點微弱的力道起身,在他起身後,小韓王將自己的手塞到霍元樂的手掌里,拉著霍元樂向韓妙的方向走,親近的意思表露無遺,因為常常被那些大臣倚老賣老地教育,小韓王在明面上都不會做這麼親密的舉動,這一次他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區別,但實際還是有點嚇到了。
霍元樂被小韓王拉到近前,他低聲道:「見過太后。」
外界都傳聞攝政王與王太后政見不合,兩人關係極其僵硬,其中傳的有鼻子有眼的一條流言便是———攝政王極少對王太后見禮。
韓妙其實並不在意霍元樂行不行禮這種無所謂的小事,她與霍元樂之間也沒有外界傳聞地那般水火不容,有這樣的傳聞傳出,只是因為政治需要。
「勞攝政王費心了。」韓妙說,「若是歹人已清除完畢,便請攝政王護送陛下回宮吧。」
「這是自然。」霍元樂頷首,在他們交談的時間裡,他帶來的人已經開始為銜梧街的這場伏殺收尾,受傷的百姓帶去醫館,留下足夠治傷的銀錢,刺殺中留下的活口則被帶去審問,所有人都慢慢地離開,銜梧街中心開始空蕩起來。
「等、等等———」韓妙雖說一直在與霍元樂交談,但她的餘光時刻注意著角落的花燈架,或者說……注意著花燈架前的人。見那人轉身欲走,她忍不住開口挽留。
「事情既已解決,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被她留住的那人微微笑著,那把刀被她隨手靠在了架邊,她去時就如同她來時一樣灑脫。
韓妙想要留住她,但她沒有立場,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小韓王從小就對韓妙的情緒敏感,他知道自己母后想要留下她,他其實也很喜歡她,想要親近她。於是,一向聰慧的小韓王像條靈活的小魚一樣,忽然從霍元樂身側跑了出去,誰也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所以在他跑出好幾步,霍元樂才反應過來,三步並兩步地追上他,按住了他的肩膀,牢牢地將他固定在了原地。
韓妙也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得心跳漏了幾拍。
被不容拒絕地按在原地,小韓王沮喪地眨了眨眼,隨後又抬起頭:「可以請您陪我們走一段路嗎?」
他用的是敬語。
這著實令人心驚。小韓王雖說年幼,但論起身份來,能讓他用敬稱的寥寥無幾。
祝凌也被驚了一下,她仍是笑著的,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問:「為什麼呢?」
「因為您很厲害啊!」孩子的心是最赤誠直白的,韓妙將他保護的很好,他吃過苦,卻沒有面對過太多的黑暗,「您可以保護我回家嗎?」
這種咋一聽有些無理的要求,在他亮晶晶的眼神下也顯得純稚可愛起來。
祝凌看著他。
丹闕的性格本就是肆意的,做事常常隨心所欲,遇到一個合胃口的小朋友,答應一些小事也無妨。
「好啊。」她說。
於是小韓王的笑眼再次彎了起來。
「阿娘———」他回過頭來,聲音裡帶著高興,「我們走吧!」
韓妙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樣一個聽起來有些過分的要求也會被應允,難道是因為……先前那句直白的贊夸嗎?
韓妙眼中划過一縷淡淡的笑意,如果真是這樣,那……有點可愛。
「我要怎麼稱呼您呢?」
祝凌應下他請求的事仿佛鼓舞了小韓王,他想掙脫霍元樂的鉗制跑到她身邊去,但發現不行,只能繼續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她。
祝凌將那把靠在架子上的刀重新拿回手裡,刀在她手中輕巧地挽了個刀花:「丹闕。」
小韓王興高采烈:「丹闕先生!」
———有能耐有才華的人,才會被人尊稱一聲先生。
在小韓王的稱呼脫口而出後,霍元樂面色不變,心中卻是起了猶疑,他了解小韓王的性子,這個孩子雖說看起來溫柔好脾氣,但界限感極強,要成為被他認同的人很難,而如今,僅是短短的相處,便能讓他認同至此嗎?
祝凌慢慢走到小韓王身邊,迎著他亮晶晶的眼神,勾唇一笑:「剛剛看見的……不害怕?」
「害怕,但也沒那麼害怕。」小韓王誠實地點了點頭,他喜歡那凌厲又絢爛的刀光,自然也畏懼那刀光所帶來的死亡,「可想到厲害的刀是為了保護百姓,就沒那麼害怕了。」
霍元樂發現,聽到小韓王的回答後,那名為丹闕的女子,或者說刀客,唇邊的笑容更真實了些,她忽然用刀柄敲了敲他按在小韓王肩上的手背,他們兩人對上了視線。
「敢鬆手嗎?」他被問。
霍元樂有一瞬間的猶豫,但很快,心念思量後,他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他慢慢地鬆開了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