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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凌和他們兩人一起,走出了孩子們居住的屋舍,無名仍舊將身上大半的重量都掛在酒中仙身上,酒中仙雖然黑著一張臉,但沒將人丟出去。

    走過兩處樓梯,三處長廊後,祝凌問:「怎麼沒看到笨笨?」

    無名搭在酒中仙肩膀上的胳膊驟然一僵。

    酒中仙感覺到了她的僵硬,於是他開口,作出了回答:「宮變那天……沒了。」

    那天的混亂簡直無法用言語來敘述,他們只能匆匆留下幾人處理營地的事宜,便緊跟著去保護殿下。

    後來……光四突然背叛,殿下重傷,他們便更顧不上營地這邊,只聽說營地突圍的時候,笨笨為了保護撤退的少年少女,死在了敵人手裡。

    笨笨其實並不笨,恰恰相反,它是一隻很聰明的狗,會撒嬌會賣萌,會討要吃的,他們教的東西也學得很快。曾經在營地里,他們打鬧起來的時候會喊「笨笨上啊!咬他!」,兩邊發出同一條命令後,笨笨總是會從角落裡衝出來,假裝左邊咬一下,右邊咬一下,試圖矇混過關。

    可那天,沒人喊它去迎敵,它的身後只有撕心裂肺的「笨笨回來!」

    ———那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沒有聽從命令。  

    他們送走了自己朝夕相處的同袍,送走了自己養大的小黃狗,送走了許多熟悉的人,面對了……人生中最慘烈的死別。

    或許是這個問題勾起了太多傷心難過的回憶,氣氛一時間沉重下來。

    「公主。」從剛剛那個問題後就一直沉默的無名忽然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報仇呢?」

    什麼時候……可以報仇呢?

    從明光衛營地里回來後,祝凌腦海里一直是這個問題。

    謀逆的南王已經伏誅,無名所說的,是楚國。

    楚國,國師扶嵐。

    他曾在羌國的福壽節上救了小公主一命,那時的他灑脫磊落,身手高絕,意氣風發。

    和如今比起來,竟像是兩個人。

    那所謂的天命,真的能將一個人改變得這樣徹底嗎?

    祝凌不明白,於是她決定去找樂珩。

    這時天剛剛擦黑,長廊的檐角下都掛上了燈籠,照亮了腳下的路。被紅線拴在檐下的煎餅已經被取了下來,它們明日會被二次蒸熟,分發給銀闕內容易餓肚子的人家。

    祝凌找到樂珩時,樂珩正在喝藥,一大碗苦澀的藥灌下去,他的臉上更加面無表情。  

    他似乎並不意外祝凌的到來,因為羌王宮範圍內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知道你來問什麼。」樂珩看著她,燈籠的光映在他的臉上,有種莫名的疲倦和哀傷,他轉身在架子上拿了一個木盒,然後將盒子放到桌上,又往祝凌的方向一推,「你想知道的,都在這個盒子裡。」

    祝凌接過那個盒子時,聽到樂珩問———

    「你是不是,有一部分凝凝的記憶?」

    已經被他識破了她不是樂凝這個最大的秘密,祝凌也沒打算在其他與樂凝有關的事上隱瞞他,她點了點頭。

    「難怪……」樂珩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她有一部分凝凝的記憶,或許就是她對他百般試探卻那麼容忍的原因。

    樂珩把木盒給她後,便重新倚回了榻上,集賢殿十來日的忙碌,讓他本就破敗的身體更加難以為繼。

    祝凌打開了那個木盒,拿出了最上面的那封信,入眼的字跡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她匆匆地掃了幾眼,然後目光凝固在那封信的落款上———

    [林霧]

    她心中浮現出一個可怕又荒謬的猜測。  

    盒子裡的信很多,她從上面隨便抽了幾份徑直拆開,這些信末尾的落款,九成都是[林霧],只有寥寥幾份署名為[宋希然]。

    祝凌只覺得自己的嗓子堵得厲害,看到這些信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世間的命運,竟然能讓人絕望至此。

    樂珩看她的反應,慢慢地闔上了眼睛,燭光在他的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陰影:「就是你想的那樣。」

    ———就是你想的那樣。

    羌國當年的福壽節,還是少年的扶嵐與宋蘭亭遊歷至此,一個化名林霧,一個化名宋希然,救下了年幼的樂凝。

    但那並不是結束。

    在樂凝被救之後,樂珩派人找到了這兩位救命恩人,在交談過後,性格更活潑外向的扶嵐與樂珩留下了通信方式,此後的近十年,兩人每年都有所通信,偶爾宋蘭亭和扶嵐一起遊歷時,也會寫封信夾帶著送過來,扶嵐信里的內容天馬行空———有他到了哪裡,做了什麼行俠仗義的好事;有他路上對百姓苦痛的所見所聞;有他對樂珩提出的疑惑給出的答案……

    少年與孩童之間亦師亦友,互相的信件積滿了一木匣。

    「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通信交友……」樂珩的眼睫顫動著,「不問出身。」

    曾經樂珩也寫過信,詢問林霧為什麼不好奇他的身份,林霧回答他———

    「若是以出身來歷來認定朋友,這種人啊,不結交也罷。我們都不知雙方的真實身份,不過緣分到了而已。」

    林霧教導他當真用心,可謂傾囊相授,他曾經也問過———

    「你這樣教導我,就不怕為別的國家教出一個強敵?」

    當時兩人已經通信了很多次,雖不知彼此的真實身份,卻也知曉信件的另一方必然非富即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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