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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露出一個悲痛欲絕的誇張表情:「這暗示了我現在悲慘的處境。」
蘇衍撐著自己的額頭,眼不見心不煩地閉上了眼睛。
明明闕臨安和闕長歡才是兩兄弟,他只是闕臨安的上級,卻還是有種他在在丟人現眼的錯覺。
他閉眼的無聲抗拒沒能被闕臨安感知到,或者說,按闕臨安一貫的性格,感知到了他也懶得在意。
所以闕臨安變本加厲,啊不,再接再厲地端起第二道菜,眉飛色舞道:「這道菜叫眾志成城———」
盤子裡堆疊在一起的,是裹著麵粉星羅棋布快連成一塊餅的油炸花生,以張牙舞爪的姿態彰顯著它的存在感。
「這道菜叫風雲變幻———」
盤子裡整整齊齊豎立著一顆生大蔥,大蔥的葉子上托著燙熟的豆腐,稍微晃一晃就有邊角碎塊嘩嘩往下掉。
闕臨安的聲音越來越高昂:「這道菜叫將軍回首———」
「你閉嘴。」閉著眼睛耳朵里卻能不斷接收到闕臨安魔音的蘇衍終於忍無可忍,他實在是不敢想像如果放任闕臨安繼續說下去,會得到一個怎樣的可怕介紹,「讓你點幾道菜,你就點這些?」
「我表哥他難得來東嶺關———」闕臨安將那個已經拿空了的托盤拍得砰砰作響,「我總得上點特產吧!」
蘇衍:「……」
他眉心的「川」字皺得更厲害了。
他感覺自從陛下將他調來東嶺關後,他每天都能被闕臨安氣得更老一點。之前在鈞天,他也從沒見過如闕臨安這般在規矩內行事,又讓人頭痛得厲害的存在。
「我記得將軍說讓你去選幾個我喜歡吃的菜。」對面的直接受害人闕長歡對這樣的場景仿佛司空見慣,他端起茶碗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後道,「現在聽完你的介紹,我發現我不喜歡。」
闕臨安:「……」
他臉上的笑容開始僵硬。
「想想你從小聽到大的家訓。」茶碗被擱在桌上,發出輕微的一聲響,「糧食是不能浪費的。」
「所以———」那狐狸般的笑容又出現了,「臨安,你只能自己解決了。」
受害者正在進食。
受害者正在委屈進食。
受害者正在委屈並痛苦地進食。
「真的好難吃……」闕臨安發出有氣無力的哀嚎,將求救的目光轉向蘇衍,「將軍救命!」
蘇衍:「……」
他再次嘆了一口氣,只覺得今天嘆氣的次數,趕得上曾經一旬的總和。
平時闕臨安就夠跳脫了,如今他的親人過來後才發現,在親人面前,他竟然能更幼稚。要是被和他一起上過戰場的人看見他如今這副模樣,怕是得自毀雙目才肯罷休。
蘇衍不想理他,於是他明晃晃地裝作沒看見,轉頭就和祝凌交談———
「長歡也是羌國人,但觀你言行舉止,似乎並非出自淮山郡?」
「將軍好眼力。」祝凌點了點頭,只覺眼前這一幕頗為熟悉,曾經她以樂凝的身份困於蕭國時,蘇衍也曾出言試探於她,「我與臨安雖為表兄弟,但卻生於琅琊。」
琅琊郡重文,淮山郡重武。
「原來長歡是羌國琅琊郡人,難怪名字也取得這般雅致。」蘇衍笑道,「可是取自『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祝凌微笑頷首:「將軍說得不錯,名字確實是取自這句詩。」
「世間苦多樂少……」蘇衍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忽然恍惚了一瞬,又笑言,「觀長歡言行舉止,想也學識斐然,可有出仕之念?」
蕭慎用人極其大膽,不管人才出自哪國,只要能確定為他所用,他就敢任命,受了他的影響,蘇衍只要看到合適的人選,就忍不住想蕭慎的麾下招。
「將軍謬讚了。」迎著他的視線,祝凌笑著搖了搖頭,「我這人學識平平,不過有幸讀了幾本薄書,哪敢在朝堂與人爭鋒?我只願如我名字這般及時行樂,才算不負此生。」
「將軍啊,不是我說你———」痛苦吃菜的闕臨安中途抬起頭插了一句,「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明明之前兩人鬥嘴時還水火不容,但闕長歡稍微被問到有些難以回答、或有些容易讓人不愉的問題時,闕臨安就會緊張兮兮地跳出來維護他。
蘇衍想,這或許就是兄弟吧。
就像曾經長樂王還在的時候,陛下也常常會笑著說長樂王這不是那不是,每次都把長樂王氣得跳腳,但若有大臣以諫書給長樂王羅織罪名,陛下又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長樂王這邊。
只可惜……
蘇衍心中忽然湧起難以抑制的悵然。
被突如其來的情緒一衝擊,蘇衍那一點想招攬的想法也淡了,他自然而然地轉換了個話題,以一副感興趣的模樣與祝凌聊起山川風物來,言談間偶爾會涉及琅琊郡和淮山郡,有時是風俗,有時是特產,有時是氣候。
祝凌一一答得淡然。
在開【點將台】前,祝凌幾乎算得上沒日沒夜地努力,才在開啟前勉強錄入了整個羌國的藏書,後面【點將台】正式啟動,模擬九郡現況,所有的情況都以具象化的數值和文字的形式直接展示,直觀而清晰。祝凌對九郡雖不至於了如指掌,但基本情況也還算精通。這樣的試探,不至於難倒她。
等闕臨安痛苦地吃完這頓飯,蘇衍才收住了話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