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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扶嵐醒來後,就多了一個師父,教他占星扶乩,讓他掌握自己的能力,不會因為不小心窺探到命運而損傷自己。
而後不久,楚帝駕崩,太子繼位,太子妃成了皇后,在一年後的秋日,誕下麟兒。
可這次生產傷到了皇后的元氣,素日溫婉中帶點潑辣的皇后,成天病怏怏的,在纏綿病榻三年後,終究還是去了。迴光返照之時,她抓著楚雲澹的手,一字一句交代:
「阿嵐天資聰穎,又心細如髮,我走之後,你要好好待他!」
強撐著交代完,她又吩咐人去偏殿將楚堯帶來。
然而,她並沒有見到楚堯的最後一面,就在楚堯推開殿門哭著跑進來時,與世長辭。
皇后走了。
又過了一年多,陛下也走了。
在陛下駕崩的那一夜,勤政殿的燭火徹夜不熄,陛下召見過所有的託孤大臣後,將生命中最後一段光陰留給了扶嵐。
沒人知道他們倆談了什麼,只是扶嵐出來之後,一夜白頭。
皇后與陛下相繼去世,昔日那個臉上毫無陰霾的孩子,好像也隨著先帝先後的逝世而死去了。
先帝下葬的那一日,文武百官哭的不能自已,只有扶嵐跪在前方,一滴眼淚都沒流。
在先帝的事宜處理完畢後,扶嵐猝不及防地發難,抓了朝堂上近半的大臣,詔獄裡關滿了人,刑場上每日都有問斬的人,儈子手的刀砍卷了數把,鮮血滲進斬首台里,留下了洗刷不去的印記。
誰都沒有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行事手段竟如此酷烈狠辣。
然後他持著先帝的遺詔,成了楚國的國師,面對各方的明槍暗箭,在朝堂之上,一守就是十多年。
「吳大伴。」扶嵐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我走之後,你用這個令牌去調動『照夜』,留一隊守著觀星台,剩下的全都去保護陛下的安全。」
吳大伴伸手接過那枚令牌:「喏。」
在扶嵐清瘦的身影快消失在拐角處時,吳大伴道:
「早去早回。」
扶嵐的背影頓了一瞬:「……好。」
當年他總是喜歡溜到宮外去,也有人這樣叮囑過他早去早回,他那時總是神采飛揚地回一句「好,我走啦!」
聽他這樣說,太子妃總是會捏捏他的臉,或者輕輕戳一下他的額頭,無奈地嗔道:「說什麼我走了,一點都不吉利。」
「好,那我不說了!」那時的扶嵐半彎著腰,方便太子妃戳他的額頭,他臉上總是帶著笑,琥珀色的眼睛裡像有星星,「阿娘,我以後就說,我一會兒就回來。」
他們在外人面前會規規矩矩地稱呼父王母妃,但私底下,就像最平常的人家一樣。
太子妃總嫌「走了」不好,所以他們總是說「一會兒就回來」。
後來……阿娘走了,當時才三歲多的楚堯縮在他懷裡,問他:「哥哥,阿娘一會兒就回來嗎?」
他聽到別人說阿娘走了。
他太小了,還不怎麼理解死亡的可怕含義。
扶嵐抱緊了他:「阿娘……不會再回來了。」
楚堯疑惑地問:「什麼叫不會再回來了?」
「就是沒有阿娘了。」
他懷裡的楚堯僵硬了一瞬,號啕大哭:
「我不要阿娘死……我要阿娘回來!」
他知道人死了,就是沒有了,就像最開始給他念書的太傅一樣,再也不會出現了。
可過了一年之後,阿爹也走了。楚堯還沒長大,就要被迫面臨最殘忍的死別。
那時他哭到幾度昏厥,只有在扶嵐身邊才微微好轉。
扶嵐還記得,那時楚堯用力地抱住他,在所有人都覺得他冷血無情的時候,笨拙地拍著他的背:
「扶嵐哥哥……哭出來就好了……太醫說難過一直在心裡,人會生病的……」
「我不想你生病……」他哽咽道,「……你現在好瘦啊,頭髮全都白了……我害怕……你不要和阿爹阿娘一樣丟下我……」
「不要怕。」扶嵐用力地摟著他,聲音嘶啞,「我會陪著你的,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只是……不會哭了。」
勤政殿的那一夜,他好像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再也哭不出來了。
第80章 無解之怨
◎金鈴鐺依舊光潔如初,可那個會給她在頭髮上扎鈴鐺的人,再也不在了。◎
扶嵐在夜色之中帶著人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楚國,而遠在燕國參加秋獮的祝凌,絲毫不知他將要前來的噩耗。
她現在只覺得十分頭痛,昨日她答應燕輕歌,帶她去見鄭致遠,做他們之間的引見人,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鄭致遠約好今日挖野菜的隊伍里多了一個人———他的妹妹鄭清漪。
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但不知為什麼,燕輕歌裝作偶遇他們一行人後,那個嘰嘰喳喳,性格活潑的女孩子卻陡然沉默下來,說到一半的話題也戛然而止,尷尬的氣氛無聲蔓延。
燕輕歌像是沒看見一樣,騎著馬上前,與他們打招呼:
「烏魁首、表哥。」
接著,她的目光轉向面色不好的鄭清漪:「表妹好。」
「當不得公主這聲表妹。」鄭清漪冷著一張俏臉,語氣硬邦邦的,「順柔公主尋我們有事嗎?」
———看起來不對付極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