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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琇長時間陷入昏迷後,便從偏殿挪到了密室中,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計時,他還記得冬至那天,一貫溫柔的衛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想見母后。」

    他很少提出要求,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將死之身,不願意給人添麻煩。

    那時衛曄愣了一瞬,隨後便將他的手放了回去,給他掖好了被角:「我請母后過來,和我們一起過冬至,好不好?」

    那時候衛琇垂著眼睫,神色滿是倦怠,卻還是努力帶出一絲笑來:「……好。」

    於是衛曄入宮去請皇后去東宮,與他一起過冬至,卻遭到了直白的拒絕。

    而後……衛曄的思緒斷了一瞬,他的目光落在茶杯上,茶水的水面上映出一張臉,恍惚與記憶中的容貌重合起來。

    這事後來是怎麼解決的呢?

    他想了無數種委婉的說辭,但最後的意思不過殊途同歸———衛皇后不來。

    他當時轉達的時候不敢看衛琇的表情,怕在他的臉上看到失望難過的神色,但衛琇當時揉了揉他的頭,就和幼時一樣:「算了……如今這時節,不來也好。」

    他說:「不來也好。」  

    衛琇永遠都是平和包容的,他的語氣沒有怨恨,沒有失望,只是輕得像風,一吹就散了。

    再後來……衛琇便去世了,他走的那一天,衛皇后沒有來,他下葬的那一日,衛皇后沒有來,只有頭七衛曄悄悄去祭祀的那一天,他看到一個像極了衛皇后的背影,他沒有追上去,沒有刨根問底地深究。

    他只是覺得累,無比地累。

    他住在那座陌生的東宮裡,用著他半年還沒有習慣的器具,有時坐在衛琇常坐的地方,他也會想,這深宮中的二十多年,他的阿兄……又是如何度過的呢?

    衛琇死後,他和衛修竹也不再來往了,他們本就相看兩相厭,只是礙於衛琇,不得不互相維持著表面的和平罷了。

    「你問我為何不去看他?」衛皇后攏著茶杯的手骨節發白,好像在用力克制著什麼,但她面上依舊沒什麼表示,好像說的是毫不相干的人,「我去看他便能阻止他病勢加重嗎?我去看他便能逆轉生死嗎?我什麼都做不了,又何必去徒增傷心?」

    「母后,您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衛曄說,「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您當真不知?」

    「我此番並不是來寬慰您的,我只是來看看您的笑話。」衛曄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傷人的話語,「您上次拉著我追憶往昔,我出於好意沒有揭穿,您珍藏到現在的所謂我送的禮物,我從來都沒見過。」  

    衛琇從來都覺得是他搶了衛曄的一切,所以充滿了愧疚,他行事溫柔,一切都儘可能地做到妥帖,包括那些輾轉送到衛曄手中的東西,包括那些精心挑選的、以衛曄名義給衛皇后的禮物……

    「他從來不適合生在帝王家,要是人真有來生———」衛曄起身,他臉上仍然帶著那種淡笑,言語誅心,「千萬別投胎再做您的孩子了,折壽。」

    明明有著極其相似的臉,說出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傷人話語。

    「你比我又好到哪裡去?你知道他的身體為什麼一年比一年衰敗嗎?」許是被刺激狠了,衛皇后突然露出一個直勾勾的笑,這一刻,他們不像母子,竟像仇人,「因為他總覺得他欠了你,所以拼命努力,認真為你鋪路。最烈的那部分藥,他從沒給過你。」

    唯有身體裡充滿了藥力,配合其他藥物,才能不留痕跡地調整外貌,不變得違和。但這種藥原料稀少,其中有一味主藥不是年年都夠,只能替換一味性烈的,雖說效用一樣,但對身體的傷害卻翻倍,這種翻了倍的藥,從未送到過衛曄手中。

    衛皇后是想將那烈性的藥給衛曄的,只是被衛琇偷偷進行了替換,他在用他的方式,去保護唯一的弟弟。

    「曄兒。」衛皇后微微仰起頭,輕聲道,「你要記得,他是因你而死的。」  

    第194章 變與不變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糖葫蘆嘞,香甜可口的糖葫蘆———」

    楚國的冬日,街上仍舊熱鬧,有一輛裹著棉布的馬車噠噠地穿過鬧市,風將小販的吆喝聲送到了馬車中,撩開了馬車車簾的一角。

    見被吆喝聲吸引的少年掀開一角縫隙向外張望,車裡的老嬤嬤滿臉慈祥地問:「小公子是想吃糖葫蘆了嗎?」

    被抓了個現行的少年臉頰微微紅了,他下意識地雙手合十:「我不想,我只是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究竟何樣。」

    他從有記憶開始,便生活在蕭國的普照寺中,大約兩月前,忽然有一群人找到他,為首的人便是眼前這位老嬤嬤,他們一見到他,便激動地熱淚盈眶,隨後便去見了他們的老主持,幾日的稀里糊塗下來,老主持將他單獨叫到了禪房內,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他的親人找來了,前幾日在他面前落淚的那些人,便是遵循他父親的命令,滿天下找他的人之一。

    他當時惶惑不安極了,他和主持說,他不想離開普照寺,主持卻和顏悅色地告訴他,這世間的一切都自有緣法,他與普照寺的緣分已經盡了,如今要開始一段新的緣分了。

    他既害怕又不明,於是在佛前靜坐了兩天,聽了兩天的誦經聲與木魚聲,在繚繞的檀香中,他去找了主持,迎著主持蒼老又洞悉的目光,他最後一次以佛門子弟的身份向他行禮,:「主持,弟子想還俗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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