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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兩個侍從全部留在外面,夏華廷獨自一人入內赴約。穿過兩道防守嚴密的拱門後,夏華廷看到了坐在案幾後的蕭慎,這位蕭國的新帝以軍功起家,坐在那裡不言不語的時候,便有種鋒銳的氣勢沉沉地壓過來。
夏華廷未語三分笑,他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年紀大了蕭慎兩輪,率先向他行禮道:「見過蕭帝。」
姿態行雲流水,挑不出一絲錯來,即使已經是位老者,卻依然讓人賞心悅目。
「免禮。」因為幾日的心神勞累與奔波,蕭慎消瘦了不少,五官便更深刻起來,「夏王千里迢迢至此,有何要事?」
「我想和陛下談一樁生意。」夏華廷不疾不徐地說,「一樁對陛下有利無害的生意。」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送陛下一樣見面禮。」夏華廷的手探入袖中,自袖中取出了一個半個巴掌大的精緻玉盒子,「只是不知這份見面禮,陛下敢不敢要?」
一人坐在高台之上的案幾後,一人立在高台之下的案幾前,年輕的帝王和年老的國主隔著一段距離對峙,氣氛莫名凝重起來。
「有何不敢?」蕭慎起身,在周圍龍驤衛緊張的注視下,自高台而下,從夏華廷手中取走那個玉盒。
「———咔!」
玉盒到了蕭慎手裡,他只是在鎖扣處一碰,便觸到了盒裡的機關,格子裡霎時傳來機括運轉的聲音。
「陛下!」
有剛剛入職龍驤衛的年輕人忍不住驚呼起來,聲音里充滿了焦急,室內利劍紛紛出鞘,反射出雪亮的寒光,氣氛一觸即發。
電光石火間,那盒蓋掀開———
什麼也沒發生。
「不愧是陛下!」夏國國主夏華廷朗笑起來,「我用這招,倒是嚇到了不少人。」
那個玉盒確實是一個機關盒,但裡面沒有配備任何暗器。
「夏王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做愚蠢的事。」在周圍的人已經緊張到拔劍的情況下,蕭慎直面那個機關盒眼都沒眨一下,沒有露出半絲害怕和動搖的神色,「不過這見面禮……夏王最好還是和我講講。一國國主送禮,不至於到這般拿不出手的地步吧?」
蕭慎確實不擔心,也不害怕夏華廷會用這份見面禮謀害他,但一國帝王的尊嚴不容挑釁,故而有此一問。
「陛下是不是以為……我給陛下送了一條蟲子?」夏華廷臉上帶著謙虛疏離的笑,比起一國之主,他看起來更像一個隱居在山上修道的隱士,「這可不是蟲子,是蠱,柔情蠱。」
「柔情蠱?」蕭慎聲音裡帶了點淡淡的疑問,「這份見面禮,聽起來似乎有些無趣。」
「陛下可不要小瞧了這蠱蟲。」聰明人說話往往都是點到即止,「這是柔情蠱的母蠱,子蠱在玉姝體內。」
像蕭慎這樣多疑的帝王,連枕邊人都是不可輕信的,唯有將身邊人的性命牢牢抓在手裡,才是他的行事風格。
「美人再美,不夠柔順就黯然失色。」夏華廷道,「我夏國的第一美人,自然要處處合心才行。」
「見面禮我收下了。」蕭慎手掌一翻,玉盒的盒蓋重新合攏,他將玉盒收到袖子裡,「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正事了。」
「我的來意,一開始不就很明顯嗎?」夏華廷笑道,「我夏國願為陛下驅使,效犬馬之勞。」
姿態放的極低,內容聽起來也令人動心。
蕭慎道:「條件。」
「夏晚必須生育一個擁有夏國血脈的孩子,待陛下一統天下後,若是男孩,就把他的封地定在夏國,若是女孩,就封她為王女,繼承人只能從她的肚子裡出來。」
「陛下也不用擔心我夏國會有反叛之心,天下尚未一統,夏國便已選擇站在陛下這一方,更別提一統之後。」夏華廷語氣不疾不徐,「我之所以這樣做,只是為了保證夏國血脈的延續而已。」
王朝永遠在更迭輪迴,天下沒有不落的統治,更沒有不死的帝王,權力都會更迭,富貴也是過眼雲煙,只要傳承不斷,就有重新起復的希望。
「我記得十幾年前,夏王投誠對象……可不是我蕭國。」
上一代的第一美人嫁去了羌國,成了羌王樂蕪的王后。
「羌王樂蕪,確實是個天縱奇才,我曾經也是抱著奇貨可居的念頭。」夏華廷嘆了一口氣,想起幾十年前的那場變動,仍舊心有餘悸,「但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是奇才的同時,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痴情種子。」
本來合作的好好的,但在夏菁身體裡的牽命蠱被發現後,一貫有明君之象的樂蕪就發了瘋,時至今日,他依然記得曾經命懸一線的恐懼,那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你是說……樂蕪會成為我最大的敵人?」
「不,絕對不會。」出乎蕭慎預料的是,夏華廷篤定地搖了搖頭,「他的痴情,早晚會害死他。」
不是說君王不能有心愛之人,而是君王的心愛之人,不能置於江山社稷之上,不然一遭突發變故,定然是要出大事的。
夏華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人總是要學會及時止損,國與國的合作亦是。」
他抬頭直視這位年輕的帝王,這是他第二次選擇的、極有可能一統天下的押注對象:「只是夏國的效忠……陛下敢要嗎?」
「呵———」蕭慎眉眼間有種沉肅的帝王氣度,眼中的野心不加掩飾,「你敢千里迢迢孤身赴約,我為何不敢信?你以一國為禮,我如何不敢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