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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才剛踏入華榮殿的正門,賀折竹便聽到少女清脆的聲音,她順著聲源的方向看過去,便見剜瑕坐在池邊的圍欄上,雙腿懸在空中晃晃悠悠,安兒乖乖坐在一邊,抓耳撓腮地解著手中的九連環。
賀折竹淺笑起來,心頭的陰鬱和疲憊撥雲見日:「怎麼又坐那兒去了?冬天水寒,當心些。」
賀折竹起先見剜瑕坐在圍欄上還會擔心不已,但剜瑕性子執拗,她也不願在這種小事上讓她不快,只能囑咐宮人多盯著,別讓她落到水裡,但每次見了,仍免不了要念叨幾句。
「知道了知道了!」
賀折竹走近了,便看到剜瑕面具下的眼睛滴溜一轉,看起來像在打什麼壞主意,果然———正在玩九連環的安兒忽然被掐住腋下騰空而起,雙腿懸在了池面上方。
安兒先是一驚,隨後又放鬆下來,象徵性地蹬了幾下腿。任誰一個月里被嚇好幾次,也會慢慢習慣的。他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撥弄了兩下九連環,語氣平得像一條不會起伏的線:「好嚇人啊———剜瑕姐姐,你放我下來吧。」
「沒意思。」剜瑕晃了晃他,見他毫無反應後將他重新放了回去,「你現在都不害怕了。」
安兒頂著一張精緻的小臉,毫無說服力地陳述:「我怕,特別怕。」
誰驟然騰空不會害怕呢,他第一次還嚇到尖叫了,只是後來被嚇得多了,就習慣了。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剜瑕姐姐會保護他的安全,絕不會讓他真的掉到水裡。現在剜瑕姐姐越來越活潑了……他這算不算另類的彩衣娛親?
「怕還配合我玩?」她想使壞時安兒完全有機會避開,但他沒避。
「我相信姐姐。」安兒認真地說,「我想體會姐姐的感受。」
剜瑕喜歡坐在這種又高又危險的地方,她說這樣會讓她覺得自由,安兒不懂,但他嘗試著去理解,認真地想要敲碎她的殼。
「安兒真貼心,像塊小甜糕。」剜瑕捏了捏他的臉,然後看向靜靜立在一邊的賀折竹,「姐姐,我們去內殿吧!」
「好。」賀折竹伸手牽住她,就像平時牽安兒一樣。三個大小不一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丹闕姐姐,要不、要不我們還是不學了吧?公子他和你開玩笑的!」芷蘭一邊小聲拒絕著,一邊試圖將祝凌手裡的書搶回來,「車上看書對眼睛不好還會耗費你的心神!真的!」
時間倒退回一刻鐘前,霍元樂和芷蘭一前一後進入車廂,氣氛莫名地沉悶,祝凌有些受不了,便開口緩和氣氛,和霍元樂幾句交談下來,芷蘭莫名成了最大的受害者———霍元樂請祝凌在這短暫的路途中陪芷蘭念書,權當救她的報酬。
芷蘭垂死掙扎:「我學過了!不用再學了!」
公子這是報復!絕對是報復!!
「就是因為學過,只是溫故知新,所以對心神損耗不大。」細簾投射出霍元樂的輪廓,「丹闕姑娘願意為你受累,你還要吵吵嚷嚷,讓她憂心難受?」
芷蘭:「……」
可這報酬……就是恩將仇報啊!!
【我理解學渣的痛苦……】系統小圓球在意識空間裡唏噓道,【芷蘭算不上學渣,估計是個偏科的天才。】
芷蘭看著年紀不大,醫術卻精湛,不然也不能僅憑一手銀針就能替代內力壓下祝凌體內的毒。
「我不想重溫了,我記得的。」芷蘭可憐巴巴地看著祝凌,「丹闕姐姐,你好好休息行嗎?我救你我不要報酬!」
「只是重溫。」祝凌將書換了一個方向避開芷蘭的魔爪,柔聲道,「我們從最簡單的詩句開始複習,我說上句你接下句,如何?」
丹闕柔和下來的樣子讓芷蘭恍然,不要的話到了嘴邊莫名說不出去:「……成吧。」
祝凌這才有空認真翻了翻手裡的書。這書不是單純的詩集或集注,而是被人整理過、特意挑選了難度的手抄本,一字一句,都是細細密密的用心。
「那我開始了。」祝凌提示道,「朝辭白帝彩雲間———」
「夕貶潮州路八千!」
祝凌翻書的手一頓:「你再說一遍?」
或許是祝凌的神色不對,芷蘭臉上的自信開始變得猶豫:「不對嗎?」
祝凌搖搖頭:「不對。」
「我這首沒背熟,下一首一定可以!」
「是『千里江陵一日還』。」祝凌說出了正確答案後又問,「多情自古空餘恨———」
「道是無情卻有情!」
祝凌:「……?」
怎麼又錯了?
她試探著再問:「仰天大笑出門去?」
「歸來倚杖自嘆息!」
祝凌:「???」
她三句一句都沒對!!
她不死心地又抽了一句:「垂死病中驚坐起?」
芷蘭信誓旦旦:「日啖荔枝三百顆!!!」
祝凌:「……」
系統:【……】
你要說她學渣吧,她還知道那麼多詩句,你說她不是學渣吧,她一句也沒對。
祝凌有念了一句鼎鼎有名的:「回眸一笑百媚生?」
「此時無聲勝有聲!」
祝凌感覺麻爪,她陷入了沉默———這時真是無聲勝有聲的真實寫照了。
「咳———」細簾的另一端忽然傳來一聲壓著的輕笑,「丹闕姑娘不必驚訝,她這已經有進步了。至少聽起來……像一句詩了不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