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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陳書屹當時離著門口比較近一一他推徐昕的時候,自己也奮力往前—躍,只是終究時間有限——消防也來的及時,否則也不會留下—條命來。
但也僅僅是留下了那口氣。
他渾身上下不僅僅有燒傷,甚至不僅僅是被房子裡那些污糟的東西感染,爆炸的衝擊傷了他的內臟,就這還是輕的。
最重要的是煙塵損傷了他的肺,而倒下的雜物,重擊了他的後腦。
「我兒他,他最初的時候還醒著啊。」陳老先生老淚縱橫,那般痛,兒子拖著受傷的身體往門口努力不懈的爬,只是哪怕爬出一條血路,可最終還是在越發接近的時候,失去了意識。
而那些被他們兒子救出去的人,並沒有轉回身去救救他。
大火,他也理解他們的膽怯,不敢去就不敢去吧。
可為什麼還有人來怪責他們?
陳老先生想起這兩日竟然還有人來咒罵他們,頓時眼底猩紅:「他們還將受的傷怪在我兒頭上,這是什麼道理?」
「我兒是去給他們調解矛盾的,哪裡知道那人為什麼就要這麼做?」
「那時候緊著讓他們離開,救他們還不對,還怪我兒沒有去勸說、制服那歹徒,這又是什麼道理?」
陳老先生並不是衝著言茨撒氣,他只是想起這些事情,用儘自己的力氣質問,可就連自己質問的到底是誰都已經不知道了。
因為質問誰,都不能讓他的兒子好起來。
二十多年前,他就失去過—次孩子,沒想到二十多年後到今日,他與老伴又一次嘗到這喪子之痛,難道老天就不能稍稍鬆手,放過他們—家嗎?
言茨不知道這其中的事情,就連徐昕都不知道,他之前來看過陳老先生,只覺得兩位老人的精氣神都被拔除了。
兩位老人也沒有跟他說起這事。
而這一次之所以提起,反倒是因為言茨說有藥可以幫助他加速恢復傷口。
「你們都是好孩子。」陳老先生摸了摸臉上的老淚,示意言茨不用為陳書屹的情況費心了。
「是我們倆老貨沒用。」
「書屹這情況,只是癒合燒傷也沒什麼用。」
一—這樣大面積的燒傷,即便癒合了,人救回來了也是人不人鬼不鬼。但顯然兩位老人考慮的不是這個。
「他的肺現在要靠體外循環,腦中的傷也因為大面積的燒傷現在能做的有限,甚至,傷口癒合了,他也,不太可能醒來了。」
兒子受苦受難,陳老先生不可能不心疼,恨不得替兒子痛苦是他自己,可是替不了,也救不了。
他們家現在的錢也就這麼些了,能管到哪一天就是哪—天吧。
或許在為數不多的錢花完之前,他就不忍心兒子在這樣痛苦下去,親自動手結束他的苦難。
到時,他也—定會跟著兒子一併去的。
他跟老伴雖然都不曾開口,可相伴多年,他們太熟悉對方,只怕雙方都是這個想法。區別只在於,是他先動手,來做這個殺兒的罪人,還是被他老伴搶了先。
徐昕氣憤又傷心,可是這會兒說什麼陳書屹是為了救他才耽誤的話,又並不合適。
只會讓本就肝腸寸斷的兩位老人更是支撐不下去。
言茨也轉過頭深深呼吸,平復了一下情緒,繼續勸說道:「陳老先生,咱們不能放棄希望,至於陳先生的傷勢複雜,那咱們就一步一步來。」
「就算醫生說很大可能不能清醒,可那也不是說絕對沒有可能了不是嗎?」
「現代科技日新月異,醫學也是進步神速,今日能夠有快速癒合傷勢的藥,明日就能有治癒癌症的可能,那後日不說起死回生,但至少像陳先生這樣的傷勢就不再棘手,也是有可能的對吧?」
言茨止住陳老先生要說的話——他這今日明日和後日的,確實是誇大其詞,但只要陳書屹能撐下去,就肯定是能看到的。
言璋聽著言茨的話,問他要不要關注一下商城裡有沒有可用的藥。雖然可能與藍星人的身體狀況不太符合,就比如以基因液為基礎而替換成分制出的藥液,還得用那麼一點濃度的。
但是有總比有沒有好,萬一找到能夠針對這個情況的,說不定給醫學界帶來什麼啟發,就能做出合適的藥呢?
言茨當然是說要,不過沒有跟言璋詳談下去。
他繼續勸陳老先生:「老先生,如果陳先生真的死去了,才是失去了一切希望。」
或許是那一個「死」字驚到了兩位老人家,他們原本要說的話堵在喉口,身子也被這一個字驚的一顫。
看向言茨的目光里,慢慢帶上了一絲絲期盼。
真的能如他所說這樣,只要熬著,就真的能夠等來那一天嗎?
言茨握住兩位老人乾枯又冰涼的手,用自己溫熱的掌心溫暖他們,鼓勵地看著兩位渾濁的雙眸:「咱們試試吧?」
「轉院,用藥的錢,二位也不用擔心。」
在言茨溫暖而堅定的目光下,兩人再次心動,且比此前更有勇氣,可是當言茨說錢不用擔心時,兩人老人的目光再次一縮。
他們不怕賠上自己的棺材本,可那點錢在這樣巨大的窟窿面前算的了什麼?
他們要為了這一絲希望,借遍所有親朋好友嗎?
治病救命的事情,又有這麼多年的情誼在,他們必然是能夠借到一些,可以他們的年歲與身體,又能還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