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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撒謊了,「我只是找地方睡覺。」
赫連箏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女子脂粉氣和酒氣,視線繼續往下,看見她裙擺上一片油漬,撈起來湊到鼻尖聞了一下——嗯,豬肘子味兒。
赫連箏是個聰明人,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稍微一聯想,前因後果便串聯了起來。
想來,是這石妖跟著撒花瓣的隊伍跑遠,一路來到並蒂閣,搶糖果碎銀的時候,稀里糊塗被拉進去。
外面花花世界迷人眼,她向來沒什麼原則,臉蛋又生得好,進了並蒂閣那種地方,裡面鶯鶯燕燕圍攏,灌些酒菜下去,她就不清不楚了。
再後來嘛,她喝得迷迷糊糊,困極,就上樓隨便找了個房間睡覺,結果好巧不巧,撞上人辦事了。
她許是膽小,不敢離開,只能蹲在那裡看一場活春宮。
於是赫連箏說服自己,她是清白的。
至於乾坤袋的追蹤術,為何時而靈,時而不靈,不知她是重傷遺忘了,還是刻意忽略。
赫連箏什麼也沒問,「我相信你。」
也許只是巧合,你跟外面那些想取我仙心的傢伙都不一樣,是麼?
赫連箏再次凝視她的眼睛,她就瞪著大眼睛回看,左看,右看,歪頭看。
「罷了。」赫連箏虛弱擺擺手,「扶我回房吧。」
石妖彎腰把她扛在肩膀上,搬進了房間,赫連箏捂著胸口坐在板凳上,不多時玄霄迴轉,一桶一桶熱水倒在屏風後的浴桶里,水溫兌得差不多,又詢問赫連箏傷勢。
赫連箏輕輕擺手,他忙活這陣,她已經服下解百毒的丹丸,調息運轉過。
玄霄帶上門退下,卻不曾走遠,抱劍坐在廊下台階。
房中,赫連箏行至屏風後,褪下衣衫,邁入浴桶,全身浸泡在熱水裡,結結實實打了個噤。
她沒有受什麼外傷,幻境裡中的毒也不知作何解,以內力暫時壓制,待明日再向澹臺宮主求個解法。
石妖躲在屏風後面看她,她臉龐瘦削,冰雪一樣的白,鼻尖有一點熱汗,浴桶里熱氣騰上來,熏紅了眼尾,濕漉的長髮有些貼在細長的脖頸和精巧的鎖骨,有些漂浮在水中。
再往下,她身子看起來有些單薄,脊背卻依舊挺直,哪怕是沐浴,也保持著自己的儀態。
樸素如小石妖,心裡只有兩個字——好看。
赫連箏長得蠻好看的。
石妖磨磨蹭蹭朝著她挪過去,站到她身後。
赫連箏只是安靜地坐在桶里,她便大著膽子在桶邊的矮架上抓了塊澡巾,沾了水落在她肩膀,「我也幫你搓搓。」
赫連箏轉頭看向她,石妖討好地笑笑,赫連箏重又閉上眼,沒有反對。
石妖賣力搓洗起來,偷瞟她幾眼,見她雙目依舊緊闔,她就使勁地看,用力地看,全部看光光,搓光光。
濕熱的水汽暈紅了她的臉蛋,薄汗濕透她額際一圈碎絨發,赫連箏微微睜開眼,入目是她水潤飽滿的唇和小巧的下巴,一縷碎發貼著脖頸伸進衣領。
赫連箏心緒略有浮動,呼吸急促起來,她穩了穩心神,朝前探身,隔開石妖手臂,「好了,去歇著吧。」
石妖直起身子,手臂擦一把額頭的汗,後背一片濕熱,很難受,她扔了澡巾,「我也得洗洗哇。」
赫連箏不用法術給她洗澡了,她不得趕緊趁著有熱水好生洗洗,不然到時候赫連箏又說她不講衛生了。
「欸?」
赫連箏來不及制止,她已經迅速扒光自己,抬腿邁進來,水「嘩啦」一下漫出去大半。
她抓起胰皂就往自己身上搓,赫連箏和她擠一個桶里,想起身出去,她還不讓,「你再洗洗,我喜歡你在這裡。」
小石妖從來不避諱這些事,說喜歡,或者黏著她,吻她。赫連箏並不討厭這樣,她做不到,只是放不下心中恪守的底線。
赫連箏沉默,安靜不動,也不看她。
這其實沒什麼好避諱的,之前不是常常都這樣麼。
石妖自己熱熱鬧鬧、稀里嘩啦洗了一陣,澡巾塞到赫連箏懷裡,「也給我搓搓唄。」說著扶著桶邊調轉身子,頭髮抓起來,亮出一整片後背。
赫連箏茫然睜開眼,目光怔怔停留在石妖凸起的脊椎處,她眼神漸漸不復清明,憶起幻境中靈泉那幕。
最頂級的幻境其實也最簡單,它完全隨心而動。
想要錢財,便有金山銀山,想要名爵,便有高官厚祿,想要天倫之樂、親人死而復生、時光倒流、舊物失而復得……
一切的一切,只有敢想,幻境中都能擁有。
她最想要的是什麼呢?名和利,她生來便有;天賦根骨,她當世無雙。
是母親死而復生麼?還是修為突破瓶頸?
母親走得很安詳,她凡人之軀,活到三百二十四歲已是難得,她沒有遺憾。
修為,得依靠自身,每一步都要穩紮穩打,不可藉助外力。
她一生順遂,亦無欲無求,唯一的執念,竟是這隻小石妖。
真是意料之外。
好像有個聲音在耳邊說——有什麼是你赫連箏得不到的東西?
沒有。
只有她不想要的,沒有她得不到的。
赫連箏手指落在石妖后背,長指沿著脊椎一截一截滑下來,落在腰側。石妖不耐煩動動肩膀,「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