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像被什麼東西追趕著。
「少主, 還不歇息。」玄霄來到她的身邊, 隨她視線看向那片目光無法穿透的夜色。
「那兩隻黃鼠狼, 你有沒有察覺到一絲異樣。」赫連箏側目。
「異樣?」玄霄摸著下巴, 沉吟片刻,「沒注意。」
久安是妖盟的地界, 城中百姓也多為妖族,那裡出現什麼樣的妖怪都不足為奇,包括那隻貪吃愛玩的小石妖。
如果非要說出什麼不同, 玄霄道:「那兩隻黃鼠狼, 太像人了。」
妖大多心性不定,且性子散漫,萬事隨心而為, 並不在意人族的諸多教條規矩。
當然, 雖是普遍現象, 不代表所有的妖怪都是這樣,分析一隻妖怪的性情,也要從種族、所屬五行,以及它生長的環境等多方面入手。
兩隻土生土長在久安的黃鼠狼妖,懼怕人族情有可原。
但這兩隻黃鼠狼,在扮演其身份時,面對高位者自然流露出的順從和謹慎,卻不像是妖怪的反應,而是人的反應。
「怎麼說呢……」玄霄抓抓腦殼,「這兩隻妖怪啊,太老實了,看見少主,好像農夫看見地主,店小二看見掌柜的,大臣看見皇帝,不自覺就開始點頭哈腰。」
「不是黃鼠狼的賊精,是活了幾千幾百年的『人』精。」赫連箏道。
玄霄:「對,就是這樣!」
真正的妖,該像那煤球,無知也無畏。
這隻刁蠻的小石妖雖只是個例,在久安,妖盟的地盤,兩隻黃鼠狼確實沒有必要表現得那麼害怕。
大概是那石妖整日胡天胡地,出口成髒,乍然看見這麼乖順的妖怪,兩個人很不習慣,不由得起疑。
「我有探查過黃定財的真身,他確實是黃鼠狼。」赫連箏回憶起那身皮毛在指尖留下的觸感,仍有些不適。
「小熠說,黃定財是她從一隻蛇妖手底下救出來的,黃定財為了答謝她的救命之恩,決定留在她身邊輔佐她、照顧她。黃娥是黃定財的妻子,同黃定財住在久安城,偶爾她獵不到東西吃,黃娥會送來自己做的飯菜,還會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
赫連箏繼續道:「她習慣幾個字幾個字的說話,也是臨行前,黃定財交待的。因為她老是罵人,說髒話,黃定財擔心她到了外面得罪人,吃苦頭。」
這些話,都是半個時辰前哄那石妖喝醒酒湯時,赫連箏趁她酒醉頭腦不清楚套出來的。
「也就是說,黃娥和黃定財,從小煤球出世不久就一直留在她身邊照顧她。」玄霄皺眉,「這也太善良了,她那麼能吃,他們真的養得起麼?」
這才是問題關鍵所在。
赫連箏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兩隻黃鼠狼會不會是專程把石妖搬到久安,等待她甦醒,再順理成章接近她,最後使計讓她二人相見,最後……
他們究竟在圖謀什麼?小熠是否知情?她是被利用,還是主謀之一?
這些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支撐,赫連箏不願再細想。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赫連箏拂袖離去,「你也早點歇下。」
玄霄應是。
石妖不習慣乘坐飛舟,離開久安城後,赫連箏原是想待她醒來後換乘馬車的,卻不想她一日比一日精神。
「這裡的空氣,很新鮮。」
赫連箏在甲板上給她鋪了張蓆子,石妖在席上打滾、玩耍、曬太陽。
她頭頂還罩了一小朵白雲,她躲在雲下,太陽不能直曬,翹著一對小腳看小人書,手邊擺了許多的瓜子蜜餞,還有解渴的冰橘蜜露,好不愜意。
當然,小人書是正經小人書。
「不難受,不暈了麼?」赫連箏摸摸她的額頭。
她手指戳天,「雲再大些。」
赫連箏於是雙手結印,把雲變得更大。
她開心打個滾,給赫連箏嘴裡塞了顆蜜餞,「阿箏,最最好。」
甜蜜滋味在口腔漫開,赫連箏垂下眼,淺淺勾起嘴角,也覺得好。
真真好,怎麼就那麼好呢。
左右無事,赫連箏盤膝坐在一旁,「我來教你說話吧。」
「說話?」怎麼說話也要重新學,做人忒麻煩。她甩甩頭,不聽,繼續看小人書。
赫連箏探身把蜜餞果子一樣一樣收走,小人書從她懷中抽出,冰橘蜜露也一口乾了。
那石妖立即就叫罵開,「狗日的——」
赫連箏打個響指,一顆烏梅干堵住她的嘴,「你看看,一張嘴就要罵人,像什麼話。」
像什麼話?當然是髒話唄。石妖鼓著腮幫子嚼烏梅干,瞪她一眼。
赫連箏哄道:「其實你可以好好說話的,如果你能戒掉髒話,就不用幾個字幾個字地說,可以說好長的一段話,也不用思考,對不對?」
石妖趴在蓆子上摳手指,不聽。赫連箏又給她嘴裡塞一顆烏梅干,「你學會一句,我就獎勵你一個小玉佩。」
石妖回過頭,赫連箏從懷裡摸出一隻玉扳指,「比方說,我搶了你的零食,你很不高興,你要表達不滿,但是不可以說『狗日』、『老子』、『殺你全家』也不行,你試試,該怎麼說。」
那石妖張口就來:「小賤蹄子,搶老娘零食,不得好死。」
玄霄哈哈大笑,赫連箏臉霎時黑成鍋底,提著她胳膊把她翻過來,照著屁股「啪啪」就是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