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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熱浪徹底散去之後,人們靠近一看,荒地中那顆巨大的隕星卻全沒了蹤影,只剩一口九尺多深的天坑,還有周圍一些黑色布滿坑窪的小石頭。
遊記里東極篇除了那一帶的民風民俗外,著墨最多的就是這顆隕星,在書頁右下角,有一幅簡陋的插圖,圖中所繪便是天坑外圍那些黑色的小石頭。
那小黑石頭,與赫連箏初見石妖時神識所窺的真身,分毫不差。
不,她的真身還要更丑,更窪一些。
書上說,那種小黑石頭質地緊密,堅硬非常,不易被打磨,日光下,還隱隱透出五彩的光華,是已知外來隕星中最特別的一種。
——因為它無法被打磨,當屁墊石也嫌硌,還死沉死沉,一塊石頭抵十塊重,除了個別喜好收藏隕星的修士,沒有人試圖把它抱回家。
除了時間,書中所有的線索都能跟小石妖對得上,她的修為深淺一眼就能望到頭——不足三百年。
妖修煉的歲月和為人的時間並不對等,修為是從有靈識開始算起的。
赫連箏探尋過著者來歷,她在藏書閣翻到記載收錄這本遊記的登記冊,找到獻書的人,是火門巳焱門一名鄭姓弟子。
對方告知,這本書,是他百年前遊歷至東極一帶,民間收錄而來,著者已不可考。
赫連箏這才下定決心,東極不老山親自走一趟。她答應過那石妖,會弄清楚她的來歷。
只是東極路途遙遠,她身為少宗主,一身冗務,沒有個正事,哪能隨隨便便就撂挑子,於是才有了鴻蒙殿那出。
謀定而後動,赫拉箏從不做無準備之事,她早就計劃好了。
赫連箏回到小竹居,書案邊提筆,列出此次出行需要用到的法寶器具、丹藥符紙等,甩給靠在窗框邊的玄霄,命他取來。
玄霄粗略一翻,其中最多的竟然是用以儲存食物的乾坤袋,吃的喝的更不用說了,是整個內門弟子三個月的消耗。
「要帶這麼多吃的麼?」玄霄捏著那摞厚厚的宣紙,「這也太麻煩了,外面多的不是食坊酒樓。」
小石妖正趴在案邊學寫字,這幾天她在努力學寫自己的名字。
赫連箏站在她身後,俯身握住她攥筆的手,糾正筆畫,對玄霄說:「上面寫什麼,就給我拿什麼。」
哪來那麼多廢話。
好吧,少主這麼做必然有她的用意。但玄霄還是忍不住翻她白眼——瞅她那樣兒,也就只能對他一個人耍耍威風了。
玄霄領命離去,赫連箏立即軟下聲,「這個字寫錯啦,你看我寫,這是勾,不是彎,勾是直的嘛。」
學寫字石妖倒是不反感,學會她就能自己看話本了,可學堂里的小娃娃們,都是先從簡單的字學起,赫連箏為什麼一上來就要讓她寫那麼複雜的字。
赫連熠這三個字,也太難寫了吧,起的什麼鬼名字。
她肩膀一扭,筆一甩,直接上床躺著去,雙手抱胸,「哼,不寫了。」
赫連箏來哄,「學嘛學嘛,別的先不說,這姓名你總得先學會呀,以後有大用處呢。」
「有什麼,用處?」石妖瞪她。
赫連箏不好意思說,萬一以後要簽婚書呢,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字不得寫好看點哇?
蜜餞果子,香瓜飲品,好說歹說終於哄得石妖回到案邊,重新拾筆,她又有事,「寫,也行,我要改名。」
她不想叫什麼勞什子的赫連熠,原來那名字多好。
「我要叫,李老娘。」
李老娘李老娘,又是李老娘。
赫連箏也不跟她犟,提筆蘸墨,「當真要改叫李老娘?」
石妖用力點頭,「改,必須改。」
赫連箏提筆在宣紙上寫下,『魍饕龘』三個字,「來吧,李老娘。」
那石妖兩條眉毛擰成線團,「這是!什麼東西!」
怎麼一個比一個複雜。
赫連箏睜著眼睛說瞎話,「你的名字,李老娘,你不是要學麼,來,照著寫吧。」
「你哄鬼!」人家也不傻,「你亂寫的!」
赫連箏閒閒靠在椅背上,「那等玄霄回來,你問問他,這三個字,是不是叫李老娘。」
等就等。
玄霄這一趟去得有點久,赫連箏公務外出,向各內門長老求取法寶丹藥,名正言順,無可非議,寅初門雖是萬般不情願,該給的丹藥草藥等,也一樣沒少。
玄霄碰壁,是在內門膳堂。
膳堂大師傅接過單據一看,紅燒肉、爆炒雞丁、香菇雞、麻婆豆腐、獅子頭等等等等,各五十桶?
大師傅以為自己瞎了,隨便拉了名來吃飯的小弟子,胖胖的手指頭戳上去,「你幫我看看,這個字是碗,還是桶。」
小弟子行一禮,「回大師傅,是桶,水桶的桶,飯桶的桶,也是潲水桶的桶。」
大師傅:「你確定?」
小弟子:「回大師傅,千真萬確。」
大師傅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哎呀我的天爺啊,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玄霄賠著笑臉,「少主說了,不著急,還有三天時間。」
「三天時間?」大師傅兩眼一黑,暈死過去。
晚間,正是月出東方,天疏星朗之時,赫連堯邀戊定門嵐長老和巳焱門江長老,會仙峰月下小酌,膳堂大師傅哭哭啼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