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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經停了,天色蒙蒙亮,晨間空氣清新,瀰漫著竹葉微苦的香氣。
小石妖站在院子裡伸了個懶腰,兩隻手掛在赫連箏脖子,蛄蛹蛄蛹爬上去,兩腿夾住她的腰,頭枕在她肩膀。
「今天這件事多虧了我,我把玄霄救回來,等他醒來一定要讓他請我吃東西,上次他給我那個桃片,我還想吃。」
「這次確實多虧了小熠。」赫連箏索性就這麼托著她抱回去,行走在濕漉的竹林小道,她口氣隨意:「那小熠又是如何發現玄霄離開了小屋呢?」
小石妖抓抓腦殼,自己也說不清楚怎麼跑出去,只能胡亂編一個,「我起床,想喝水,又不想吵醒你,我走出去就看見他了。」
赫連箏腦海中有一張清晰的路線圖,從玄霄的小屋走內門客居,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從小竹居門前經過。
他那時被蠱蟲催動,失去自主意識,完全沒必要繞遠路。
「原來如此。」赫連箏並不揭穿,只是把她往上掂掂,抱得更緊。
此後,小竹居結界全開,沒有赫連箏的准許,不得隨意進出。
結界範圍擴大,小石妖慣常玩耍的地方就那麼幾個,輕易也發現不了。
婚期將近,赫連箏不希望再出什麼么蛾子。
翌日晨,赫連箏照常去外門上課,竹林外發現了徘徊不去的阿呢朵。
她小跑上前,「俟元君,玄霄醒來了麼?」
按理說是該醒了,赫連箏離開時專程去看了一道,還睡著呢。
難道是因為摔到頭?
赫連箏也只能實話實話:「未醒。」
阿呢朵抿抿嘴唇,遞過來一隻食盒,「裡頭是我借庖屋給他燉的雞,勞煩俟元君幫我轉交。」
赫連箏不接,只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為他解蠱。」
阿呢朵左腳掌踩右腳掌,低下頭不說話。
赫連箏為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說教,不著急,一句一句來。
「你喜歡他,一見鍾情,對吧?」
阿呢朵點頭。
赫連箏:「但兩個人相處時的有趣之處,卻不是在蠱蟲的作用下,讓他對你死心塌地,永遠不離不棄。」
「喜歡一個人,正確的做法是充分了解他,熟知他的過去,他的經歷,他的所思所想,與他共度此刻,再一起展望籌謀你們的未來。」
「玄霄十二歲來到滌天宗,陪伴我兩百餘年,他是我的武修,是赫連氏的家臣,也是滌天宗未來的長老。倘若你們是真心喜歡,他願意為你舍下這些,隨你去南疆,我也不會狠心拆散你們。」
「可若他不願呢,你這不是在毀了他麼?你要他像傀儡那般對你言聽計從,樂趣何在?」
「我阿爹已經說過我了。」阿呢朵眼淚一滴滴落在腳趾縫裡,「現在你又說我。」
「那你知道錯了麼。」赫連箏面無表情。
阿呢朵死倔,仍是不提解蠱的事。
赫連箏指尖細細摩挲腰間玉箏,沉吟片刻,又道:「其實我也不是絕對的冷酷無情。」
她接過阿呢朵手中的食盒,「我可以給你提供機會,與他培養感情,作為回報,你要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阿呢朵揚起被淚暈花的小臉,「什麼?」
「我想請你幫我培一對蠱。」赫連箏道。
阿呢朵:「什麼蠱?」
赫連箏:「情花蠱。」
「啊?」阿呢朵神色古怪,「你剛才還說我用蠱不對,現在又讓我替你培蠱,你這個人,真是……」又當又立啊。
「哈,那你確實誤解了,我當然不是這種人。」
赫連箏恬不知恥道:「我這個人,素來喜歡鑽研一些稀奇古怪的偏門類目,實不相瞞,南疆巫蠱之術,雖然一直被外界詬病,但我私以為,人們談蠱色變,確實是有些大驚小怪。我覺得蠱術使用得當,也是可以救人於危難水火,而不是只能用來害人、殺人。」
她目光放遠,神情充滿嚮往:「這些年,我一直想去一趟南疆,見識一下真正的巫蠱之術,但你也知道,我身為滌天宗少宗主,身上所擔負的責任與使命並不允許。」
「我與小熠,啊,便是我那還未完婚的小妻子。你應該有所耳聞,她是一隻沒有家世背景的小石妖,人族有很深的門第之見,我們能走到今天,著實不易,她是我用盡全力得來的寶貝。」
「說這些呢,證明我們是真心相愛,你不用擔心我用情花蠱做些什麼。再者,也是想告訴你,感情這種東西,還是要多花力氣,才能收穫美滿。最後,我想說,這次確實要多謝老苗王賞臉,千里迢迢從南疆趕來,才讓我們有了相見相識的緣分。」
「老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你與玄霄,是天賜的緣分,你我亦然,所以,出於對南疆巫蠱之術的敬仰之情,想向你討一對情花蠱。」
赫連箏一口不歇氣說完,把阿呢朵都說傻了。
好傢夥,不愧是滌天宗少宗主,這張嘴可真能說啊,活人能給她說死,死人能給她說話。
關鍵她說得十分有道理,從始至終,思路清晰,字正腔圓,語氣平和,亦充滿了謙遜,實在是讓人討厭不起來,也無法拒絕。
阿呢朵由衷的,「俟元君,你好能說啊。」
赫連箏掩唇輕笑,「都是肺腑之言、肺腑之言。」
「好吧。」就沖赫連箏說的這番話,阿呢朵斷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小私心,「你說,感情要培養,可我才十九歲,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