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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護法當即大叫,「錢當然是你自己想辦法,振興幽鬼一族,可是你答應的,咱們立了字句的!」
坑爹啊,一紙契約,卻換來這樣一把破杖。
「真是厚顏無恥。」赫連箏不想自己精明半生,卻在鬼界這陰溝裡翻船。
左邊護法弱弱道:「要不再去扶搖殿裡摳兩顆珠子?如今祭司大人回來了,以後都不用招魂,也不用給百姓發雞蛋和大米了……」
「摳?」那石妖吃完了腰果,聽見熟悉的字眼,立即挺直身子東張西望,「誰要摳?摳誰?」
「摳珠子。」左護法接道。
小石妖:「誰是珠子?」
眼看話題即將不可逆轉拐向不可描述的地方,赫連箏揮袖將兩位護法送出殺生殿,牽了小石妖回房。
天材地寶赫連箏倒是有許多,可要花在一柄不知是否會起到效用的法杖上,風險太大,不值當。
她的錢還得養老婆呢,老婆那麼能吃。
按理說,養老婆該赫連箏自己掏腰包,那兩個老傢伙既硬給她安個幽鬼大祭司的頭銜,就不能白白浪費,該享受的丁點也別落下。
可幽鬼一族如今的財政狀況,以小石妖的飯量,不出半月,莫說扶搖殿裡的珠子,連燈油都得倒出去賣。
窮啊,這地方是真窮。
答應左右護法振興幽鬼一族,赫連箏不是說說而已,這是她興趣所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賺錢。
想賺錢,就得先了解一個地方的風物特產和人文歷史,仔細翻閱過書籍和帳冊後,赫連箏對幽鬼一族和殺生又有了新的看法。
四千多年的鬼界,大小鬼族三百餘,群龍無首,各自割據一方,征戰不休,連酆都也時常受牽連。
酆都掌管世間生靈輪迴起滅,卻管不了鬼族內戰,還時常遭到洗劫,實在有失天界顏面,於是這個時候,殺生出世了。
她天賦異稟,修行一日千里,性情嗜血好殺,像一把鋒利的飛鐮橫掃過,所到之處,頭顱齊齊墜地,不過兩千年便成為鬼族之首。
表面看,得益的是幽鬼一族,跳到圈外,這更像是天界為一統四界布下的棋局。
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就找個倒霉蛋給她絕佳的靈根天賦。用完了再殺掉她,收回她的天賦,讓她淪為凡胎,寫上十世的悽苦命格。
小神女是女媧鍊石鼎里最後一塊補天石,肩負修補天隙的大任。
赫連箏忍不住以最大惡意揣度,殺生的出現,或許並不是意外,她是產自酆都,天界為統一四界鑄造的一把奪命殺器。
她們的命格由天道書寫,殺生這把刀,必然耗費巨大,她順利完成了任務,就這樣白白丟棄,實在可惜,然惡鬼的身份和她曾經做過的事,招安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赫連箏閉目沉思,兩指輕敲桌面,腦海中不斷閃過的,是殺生殿外,與大神官那一瞬對視。
這世間一切皆有因果,朱雀是聰明人,她也許是猜到了什麼,那一瞬對視傳遞的訊息,赫連箏聰明領悟到了。
命由天定,但事在人為。
前世種種,孰真孰假,只存在旁人口中,殺生祭司又如何?前塵過往如煙散,赫連箏所擁有的,只有今世的記憶。
滌天宗出生,小竹居長大,外出歷練時,遇見一隻偷糕餅的小石妖。
那隻小石妖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為了騙吃騙喝甘願給人當坐騎,隨她回宗門後還鬧出了不少的笑話。
她心悅她,她也是,如世間大多佳侶,她們傾心相待,恩愛不疑。
旁人眼中的她們是神女,是祭司,可這些虛名落在頭上卻輕飄飄沒什麼分量。她們毫不在意。
從始至終,她們擁有的不過是彼此。
殺生祭司的種種偉績,於赫連箏來說,不過是茶館裡聽來的幾句閒書,與她何干?
是棋子也好,是刀也罷,赫連箏要做的事,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她信念堅定,毫不動搖。
不過話說回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多件法寶傍身,多方勢力作為依仗,也沒有什麼壞處。
飯都餵到嘴邊,不吃白不吃。
鬼界晝夜不分,只能以更漏來判斷時間,但這玩意兒殺生殿裡當然是沒有的,只有滿屋子的斷肢頭顱。
亮著燈,對面牆上一排腦袋直愣愣盯著人,熄了燈,黑暗中依稀的輪廓更加猙獰可怖。
小石妖趴在榻上,小口舔著她脖頸,黏糊糊撒嬌,赫連箏抬頭瞟一眼牆上的骷髏頭,「你不害怕麼?」
「不害怕。」小石妖腦袋拱拱,很安心趴在她懷裡,「就是肚子好餓啊。」
鬼嬤嬤準備的飯是十個雞蛋,赫連箏一個沒吃,都讓給她了。這還是之前為了招魂儀式,左護法專門採購的,倉庫里也只剩七八十個。
赫連箏五指梳理她柔軟的長髮,這石妖心裡藏不住事,嘴上不說,臉上卻瞞不住,此前兩人日常相處,她總是刻意保持距離,擔心靠得太近,靈氣流失加快。
朱雀那番話,她聽進去了,現在心裡那塊大石頭落地,親昵不再有過顧忌,哪哪都餓,先撿嘴邊現成的吃,有一下沒一下吻著身邊人的唇。
掌根落在她腰際,赫連箏感覺她最近清減了許多,聲音略有些喑啞,「待會兒帶你去酆都城裡吃東西。」
她輕輕「嗯」一聲,赫連箏抬手,床帳落下,油燈熄滅。房中陷入黑暗,隱隱暗香流轉,赫連箏翻了個身,手指熟練挑開她腰間絲絛,掌根碾過襟前,五指收攏發力,捧雪埋食。白冰綴櫻桃,滋味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