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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要這樣放棄了嗎?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說出來,就這樣從眉娘的生活中消失,讓眉娘從他的生活中消失?
明明一個時辰就能走完的路,李柱子硬是磨蹭了三個時辰, 天都快黑了,李柱子還在山裡繞彎。
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畫眉鳥,也許眉娘就會像這隻畫眉鳥一樣, 離開他的身邊,再也不會出現。
想到過去和眉娘的種種, 他的心開始「砰砰」地跳。
他還是、他還是想再試一下。
就算會被眉娘討厭, 他還是, 想將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他飛快地跑了回去, 腳步聲和心跳聲合二為一,他喘著粗氣、汗流浹背地跑到眉娘面前。
眉娘坐在木屋外的石頭上,仰起頭,看著身材魁梧卻滿臉通紅的李柱子。她坐在石頭上,幾乎只到李柱子的腰間。
「你又來幹什麼,不是都說不要再見了嗎!」她語氣冷漠,表情不耐。
「眉娘……」李柱子半跪下來,視線與眉娘持平,他就這麼熱枕又專注地看著眉娘,眼裡再沒有其他東西。
「你、你不要嫁給別人,我……我……」李柱子「我」了半天。
他語無倫次道:「我家裡有一把弓箭、一把刀,還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打完熊後,官府給了我賞銀,還有把熊賣了的錢,總共一百兩銀子,我買了十畝良田,還剩二十兩……」
他顛三倒四地說了一大堆,最終磕磕絆絆道:「我、我,我喜歡你……」
「別嫁給別人,嫁、嫁,嫁給我吧!」
「我知道我窮,但我會努力幹活賺錢的,我回去縣衙做衙役……我、我會對你很好的,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眉娘看了李柱子很久,卻冷笑道:「你想娶我,你憑什麼想娶我?」
「誰稀罕你的破家,你知道我要嫁的人是誰嗎?他家是隔壁府的大戶,他是府上的三少爺,光是每月的月例,就有一百兩,像你這麼寒磣的人,能帶給我什麼好日子?」
「眉娘……」
眉娘卻轉過頭,不想再看李柱子充滿了哀傷的眼睛,她冷漠地說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以後也不用再來了。」
「就算你再來,你也看不到我了。」
李柱子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畫眉鳥木雕掉到了地上,他都沒有注意。
第二天他再來,卻發現眉娘的木屋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他赤紅了雙眼,在附近瘋狂地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眉娘的身影。
仿佛過去的一切,只是他經歷的一場夢。
最終李柱子回到原來木屋所在的地方,他頹然倒在地上,用拳頭無力地擊著地面。
這時一隻畫眉鳥從遠處飛了過來,輕輕地蹭了蹭他。
李柱子認得,這是曾經他救過的那隻畫眉鳥。
畫眉鳥在李柱子的身邊,給他唱了一首哀傷的歌。
直到李柱子離開這裡,畫眉鳥才撲騰著翅膀,飛入山林。
從此之後,李柱子再也沒有見過眉娘。
他也聽到了隔壁府傳來的消息,有戶人家的三少爺上山打獵,結果遇了險,被一個山民姑娘所救,為報救命之恩,那三少爺就娶了那位姑娘。
多麼熟悉的故事,卻是截然不同的結局。
李柱子變賣了家裡的良田,孑然一身地離開了村子,村子裡的人說李柱子失了智,紛紛來勸說他,可李柱子卻什麼也不聽。
他沒有接受大戶人家和官府的招攬,反而投身鏢局,成了一名鏢師。
他本就身材魁梧、武藝不凡,闖蕩江湖多年,也得了些奇遇,學了些內家功法,久而久之,也在江湖上闖蕩出了一些名氣,積攢了些身家,他便乾脆自立門戶,開了一家鏢局,攢了些不少的家業。
「江湖夜雨十年燈」,待到他再次回到潭縣,他也可被人稱為豪富了。
而此時的他,已經二十八歲了,將近而立,卻依舊孑然一身,成了潭縣裡的黃金單身漢,縱然他看起來比過去還要兇惡,但在財富的誘惑下,一切都不是問題。
媒婆幾乎要踏破了他家的大門。
可那又怎樣,他最想娶的人,終究是不在了。
他拒絕了所有媒婆,被他一瞪,總算是沒有媒婆來打擾他了。
事實上,李柱子回到潭縣,只是為了給父母兄姊遷墳並修築墳地而已,他沒有成家的打算,甚至都沒有在潭縣買下一個宅子。
只是,在寂靜無人的晚上,他終究還是一個人獨自地走向那條小道,去曾經他常去的地方。
大概是因為沒有人居住,原本的花都枯萎了,那裡已經完完全全成為了一片荒地,一點也看不出有人在這裡居住過的痕跡。
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李柱子嘆了一口氣,但他很快就開始嘲笑自己。
你還在期待什麼呢?明明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一隻畫眉鳥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落在李柱子的肩上。
李柱子認出了它,他有些驚訝,沒想到十年了,這隻畫眉鳥還活著。
畫眉鳥同樣給李柱子唱了一首歌,依舊是那麼地哀傷。這隻畫眉鳥,好像就沒有開心的時刻。
但在這樣寂靜無人的夜晚,有鳥兒願意在身邊唱歌也許是一件不錯的事。
很快,遷墳的事完成了,新墳被選在了一個風水寶地,修築得相當氣派,李柱子不知道,遠在九幽之下的父母兄姊會不會開心。他在墳前,燒著紙錢、紙屋、紙船……一切他們曾經都未曾擁有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