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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兩名舉子都是一省之俊才,少年中舉,意氣風發,可他們參加了十年會試,卻始終名落孫山,他們省中甚至傳出了傷仲永的流言。
眼看那些一個個不如他們的人都得中會試,意氣揚揚,他們雖然心中不甘,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獨自低眉垂淚,感慨懷才不遇、蒼天不公。然而他們多年來京城趕考,也相識了不少舉子,結識了不少朋友,其中大多都是和他們一樣,在一省或一府內頗有名氣,但卻多年名落孫山的。
時間久了,遇到相同遭遇的人多了,他們就不禁在心中生出疑惑,為何他們這些在各地頗具才名的人歷經數年都未能會試得中,而那些明明才能不如他們的人偏偏卻能被擢取?
這人一旦生疑,就會開始關注平時都未曾注意到的事,以往感到稀疏平常的東西,如今在他們的眼裡,卻顯得有些異樣。在他們的觀察和調查之下,還真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卻是他們省里一名豪富子弟醉酒後說漏了嘴,抱怨自家明明給朝廷里的某個官員送了大把銀子,結果這次會試卻沒有中,還要等到下次……
知道這些真相的人不禁氣憤不已,他們收集了大量證據,想要告發這件事,誰知卻被人發現了端倪。
或以金銀誘之,或以性命脅迫,這群人被迫堵住了口。然而他的朋友心裡實在是氣不過,表面上答應封口,暗地裡卻來到皇宮外,擊鼓鳴冤。
這才引出了這場轟動一時的科舉舞弊案。
「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別殺我……嗚……」
看著眼前涕泗橫流的舉子,徐覃知道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問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拿走了舉子交給他的原本打算銷毀的證據,離開了這裡。
舉子感覺到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陰影終於消散了,他才漸漸停止了顫抖。
突然,門又冷不丁地被打開,那怪物又走了進來,舉子嚇的心臟都差點停止跳動。
那隻漆黑眼珠透過頭髮的縫隙注視著他,如地獄惡鬼般嘔啞嘲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將和你一樣的人……聚集起來……」
「是是是!」
舉子滿頭大汗,忙不迭應道。
等那怪物徹底離開,他還趴在地上,半天緩不過來。
至此,京城裡每天晚上都做噩夢的人又多了一個。
徐覃走在街道上,散發著陣陣陰惻惻的氣息,過往的行人們紛紛避走,唯恐自己走得不夠快。
徐覃低下頭,厚厚的劉海垂下,遮住了陽光,也遮住了他的眼睛,密不透風。
不知為何,隨著徐覃年歲的增長,他的眼睛也越發可怖,身上陰惻惻的氣息簡直要凝成了實質,任何人看到他,心裡湧現的不是厭惡,就是恐懼。
在川遼縣還好,但來到京城後,他給人帶來的不適感越發強烈。
當初徐覃剛回京城時,還有人來當面刁難他,到了後來,連王英光都不來了,而是變成了躲在背後暗地使壞。
徐覃家裡也沒有僕從,一切都是他親力親為。
畢竟也沒有人能忍受那種從心裡散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和徐覃同處一屋檐下。
人人都對徐覃唯恐避之不及。
不過徐覃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將近五年。
不,應該說,自從他年少時被趕出王家後,便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
只有一年是例外……
當晚,徐覃回到府中,就遭遇了一場刺殺。
「怪物,那徐覃就是一個怪物!我的刀怎麼都砍不到他……」
萬相國看著眼前精神失常、滿口胡言亂語的刺客,不禁皺起了眉頭,手下怎麼給他找來了這樣一個瘋掉的刺客?
揮揮手,就有人將刺客拖下去。
萬相國向來對神鬼之說嗤之以鼻,雖不知這次那徐覃用何種手段逃脫了刺殺,但他下一次,可就不會那麼幸運了……
得知徐覃發現了線索,顯然要繼續追查下去,除了萬府以外,一些參與了科舉舞弊案的其他朝臣府中也很快派出了刺客。
對徐覃的刺殺層出不窮,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發現,無論他們派出了多少刺客,都無法傷到徐覃分毫。
每到第二天,他們都會看到徐覃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朝會上,反而是他們派去的刺客,一個個像是受到了什麼精神刺激,滿口胡話。
這讓一些人的心中不禁開始打鼓,原本就陰森詭異的徐覃在他們眼裡,越發可怖和深不可測,不少人府中甚至已經請了許多驅邪的大師……
而收到了那麼多刺殺的徐覃,自然不可能毫無所覺。
「砰——」
屋頂上似乎又有什麼東西掉了下去……
「咚——」
似乎又有人撞到了牆……
「啊——」
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讓人不禁好奇起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但徐覃心中卻並無半分好奇,他面上古井無波,依舊埋首於案牘中,認真批閱公文,不為任何外界的事物所打擾。
只有林蘇臨走前贈他的護身符,在他的懷中微微發燙,安靜地為他在這深夜裡提供溫暖……
然而將證據交給他的舉子卻沒有那麼幸運,步上了和他朋友一樣的後塵。
只是這名舉子的死,卻讓那些受到脅迫被逼封口、在鳴冤者死後本就如驚弓之鳥的落第舉子們越發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