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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山林需要多天,費言不禁有些放心不下自己單純的新婚妻子,拜託親善的鄉鄰多加照料後,便不顧他人的勸阻,一意孤行地孤身去了山林。
然而就像是話本里寫的一樣,孤身在家的若白惹來了他人的覬覦,有偶然來他們鄉里踏青的權貴看到了外出的若白,被她的美麗所俘虜,從此縈繞於心,朝思暮想,便喚了家中僕從,使用強權,強行在帶走了若白。
等費言一無所獲地從山林里回來時,卻只看到了被付之一炬的屋子和疲憊傷弱的鄉鄰。
原來那日權貴來鄉里抓若白,一路大張旗鼓,毫不遮掩,鄉里剩餘的青壯們年輕氣盛,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權貴帶走他們英雄的妻子,紛紛拿起武器抵抗,只可惜常年難以飽腹的他們不是那些嘗盡油水的強壯僕從們的對手,不僅沒有成功阻止,還被蠻橫無理的權貴一起抓走了。
如今,鄉里便只剩下了一群老弱病殘。
費言回來聞得此事,勃然大怒,一恨奪妻之仇,二恨傷其鄉鄰,提刀欲去向那權貴尋仇,鄉中諸人苦苦相勸。恰在此時,有那權貴派來的使者,說是來放了鄉里被抓去的的青壯,鄉中長輩們大喜過望,費言強忍怒火,隨之而出,卻見來的使者拉來了一輛牛車,牛車上裝著一個個頭顱,頭顱上是鄉鄰們熟悉的面容。
是可忍熟不可忍!
這些青壯都是與費言一同長大的兄弟,情分非同尋常,如今年紀輕輕,就因他而亡,這裡面的人甚至大多都沒有成親,連個子嗣都沒有,百年之後都無人祭祀,這讓費言如何能接受?費言怒火中燒,暴怒之下,斬下了那權貴派來的使者和奴僕們的腦袋。
待費言的理智歸來,眾奴僕都已化作了他刀下亡魂,他自知那權貴不會放過他,又愧疚自己和自己的妻子為鄉間招來這場大難,索性便叛出鄉里,落草為寇,一來與鄉鄰們劃清界限,以免他們受他牽累,二來便可以無牽無掛地追殺那權貴,以報此大仇,奪回他的妻子,祭奠他兄弟們的在天之靈。
可惜他得知那權貴早已離開鄉間,無法即刻復仇,費言只能一路逃亡,一路追索那權貴的下落。
他逃竄出鄉里不久,昌國很快就出現了他的通緝令。遭此大變,費言的性格逐漸變得偏激,極其憎惡權勢之人,也不知為何,他離開鄉里之後,身體又漸漸變得強壯起來,因為心中充滿恨意,拼命練武,武藝越發高強,普通人難以抵抗,逃亡路上,若見有權有勢之人,必然殺之,長此以往,倒讓他在昌國甚至鄰近幾國都闖下赫赫威名,手底下,也多了不少追隨之人。初時,費言還仍記得自己初時的諾言,不殺平民,可是隨著他刀下的亡魂越來越多,人的性命便不再是性命,而僅僅是一串數字罷了。當周圍的人都殺紅了眼的時候,保持自己的理智,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事。當有平民被權貴們逼著來戰鬥時,當他的刀下第一次染上平民的血時,他的原則和底線,就開始一步一步地崩塌了。
從心有不忍到熟視無睹,並沒有用上很長時間。
復仇,已經占據了費言的全部心神,他與那權貴,不僅有奪妻之恨,還有鄉鄰們的血債。
隨著他的勢力一步步擴張,他的手下終於找到了那權貴的下落。
然而可笑的是,他的大敵,他的復仇對象,那個使他變成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那個權貴,卻早就死去了,不是死在他的手下,而是死在了床上,因為過度縱慾而死。
哈哈哈,何等可笑,何等荒謬!
他為復仇準備了那麼久,付出了那麼多,放棄了那麼多,可他的復仇對象,卻如此輕易地死去了!
這讓費言怎能接受。
至於若白,也已經在那權貴死後,被那權貴的家人絞死,去給那權貴陪葬了。
於是費言讓人扒開了那權貴的墳墓,將他的屍首挫骨揚灰,又下令,滅了那權貴全族。
這場血案震驚了整個昌國,費言更成了無數權貴恨不得滅之而後快的對象。
但費言並不在乎,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權貴已死,權貴的家人也被他送下了地獄,可是他的若白,他的兄弟們也都回不來了,他也回不到過去了,他甚至都不敢回到鄉里,見他的親朋們一面,生怕看到他們鄙夷的面容。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受人敬仰的英雄,而是一個臭名昭著、手上沾滿血腥的賊寇。
他曾經最厭惡這樣的人,而現在他已經成為了這樣的人。
將那權貴的屍首挫骨揚灰後,費言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他渾渾噩噩地當著他的大匪首,搶劫、殺人、放火,濫殺無辜,幹著每個強盜都會做的事。
敵人一個個在他面前倒下,沾染著血色的金銀在他的寶庫里堆成了山,可他卻並不開心,只是如行屍走肉一般渾噩度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道人,然後,知道了真相。
原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孤女若白,有的,只有一隻以男子精氣為食的,梨花妖!
知道真相的那天,費言仰天大笑,笑著笑著,卻又有眼淚流了下來。
原來昔年阻止山林間失蹤的青壯是被若白所害,原來被權貴抓走的年輕人們是被若白吸乾精氣而死的……
原來都是因為他,才讓那些信任尊敬他的兄弟們悽慘死去,才讓鄉中的長輩們遭受了喪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