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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還贈了我一本書,囑咐我要以詩書傳家,嗚,都那麼多年過去了,竟都不忘囑咐我好好讀書,還要我的子孫後代也要好好學習……幸好表哥沒有沒收我的話本……」
李文彥心中原本還在驚疑,聽到陶承姝這話,頓時哭笑不得,心情也漸漸變得平緩下來,無奈道:「都是當祖母的人了,怎的還如此愛哭?」又無奈地去擦拭她的眼淚。
「我愛哭就哭,你管我?」年紀大了之後,陶承姝的脾氣也越發像小孩子了。
倒是李文彥,沒了過去的嚴肅古板,在後輩面前越發和藹慈祥了。
「咦,我手上怎麼還真有本書?我的話本呢?」這下陶承姝也發現不對了。
不過比起李文彥的驚疑,陶承姝臉上卻滿是興奮:「定然是表哥送我的,我就知道,表哥成仙后也不會忘了我的……」
白髮蒼蒼的陶承姝高興地在書房裡走來走去,蹦跳之後,又坐在書案前,興致勃勃地翻起林蘇所贈的《詩經》來。
真是個老小孩!李文彥看著她搖搖頭,又將目光轉到自己手上的《尚書》。
他想起了夢中林師兄對他說的話。
以詩書傳家,保百代安寧嗎?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誰又能料到百代之後的事情呢?
唯不愧本心便是。
李文彥將《尚書》放到了書案上,拿起原來的竹簡,繼續看起來。
而他身邊的陶承姝,在打開《詩經》後,很快就翻到了她最喜歡那首詩——
《邶風·擊鼓》。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看著這首《邶風》,很快也跟著念起來,而李文彥聽到她的聲音,則拿著書卷,含笑向她望來。
午後的書房,斑駁的光影下,兩個老人對視一眼,突然笑了起來,不知為何,都有些羞意,那樣的神色,好似這裡坐著的不是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而是風華正茂、情竇初開的青年和少女——
一如數十年前。
陶承姝在年幼時,也好奇過表哥尋仙問道的故事,也會因為表哥口中那些奇幻瑰麗的世界而生出驚嘆,羨慕表哥遊歷天下、乘雲御風的生活,可是,當她遇到李文彥後,又突然覺得,修仙悟道,又怎麼比得上鴛鴦成雙,白頭偕老?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
林蘇離開了書院,他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行走,潭縣的街道和過去並無太大的區別,雖然經歷過戰亂,但在南朝十五年的休生養息下,也漸漸恢復了繁榮,儘管沒有過去那般熱鬧,卻也稱不上蕭條。
很快,林蘇就走入了熟悉的街巷,他腳下的青石板依舊是過去的模樣,被來來往往的人們踏得光滑又圓潤,磨平了歲月的稜角。
這裡是清水巷,也是林蘇最開始進入遊戲的地方。
林蘇慢慢往前走,恰逢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提著籃子,正從門中走出,迎面相逢,那老婦人看清林蘇的樣貌,頓時驚訝地「咿」了一聲。
「後生莫走!」
正恍惚著,林蘇被老婦人叫住,他神思不屬地看向她,只見那老婦人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拉著他問道:「後生,你可是姓林?」
「莫不是此處林舉人的後人?」
林蘇終於將注意力都放到眼前的老婦人身上了,他看向眼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終於從她滿是滄桑痕跡的臉上找出了過去熟悉的痕跡。
「你,是王大娘家的孫女?」
那老婦人聞言笑開了花:「你祖父,竟然還跟你提起過我?」
「我……」林蘇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卻不知該反駁什麼,便只能保持緘默。
「你和你祖父,長得可真像,一樣的俊,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來!」老婦人打量著林蘇,笑著說道。
「你祖父這些年沒回鄉,不知在外面過得可好?衣食無憂否?」
林蘇沉默片刻,方回道:「他過得很好,衣食無憂……只是不見故友親眷,難免傷心。」
「唉,這也難免……」那老婦人便嘆了口氣,「誰能想到這世道說亂就亂呢,你祖父早些年喜歡遊歷山水,不肯回鄉,之後戰亂頻發,恐怕就是想回,也回不來了。」
卻是誤以為林蘇多年不回潭縣,是被戰亂阻隔。
如今幾十年過去,那個鄰家大哥哥怕也難在人世了,不然也不會只讓自己的後人回來……想到這裡,老婦人便有些難過。
但這難過很快就被她壓下。
她看著林蘇清俊的模樣,越看越是喜歡,便道:「你我兩家本是鄰居,我和你祖父也是故交,不必拘謹,叫我王大娘就好!」
「王……大娘。」
「哎!」老婦人笑著應道。
可林蘇卻是默然,轉眼之間,那個扎著總角、笑嘻嘻向他討糖葫蘆的鄰家小女孩,也已經成為了新的「王大娘」。
「你長途跋涉來這裡,定然累了,來來來,到大娘家裡喝些茶水!」老婦人也不出門了,熱情地拉著林蘇就要回家,她絮絮叨叨道,「你父親過去在我們清水巷裡,可是頂頂的好人緣!」
「那時我們這些孩子啊,最喜歡你祖父了!因為你祖父總是會幫我們完成願望……要是這巷子裡其他人知道你祖父的後人回來了,定然要高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