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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骰子精原本躲在判官的衣領中,聽到自家老爺說若非它們偷喝了酒,使老爺不能將美酒獻上,否則要淪落到丟了官帽的下場,不禁揚起腦袋,頗有幾分自得的神色,不料下一刻,便被自己老爺給敲了敲頭,它只好又縮了回去。
看到這判官如此懇切的模樣,林蘇無奈道:「古判官言過了,那酒被拆封后,酒香四溢,恐怕就算沒有我出現,古判官你也同樣能識破這些小精怪的偷酒之舉,又怎麼能說是我的功勞呢?」
這位古判官卻非常熱情地說道:「不管怎樣,道長出言提點這些小妖怪,亦是善舉,我又怎能不感謝?」
「聽聞道長好酒,剛好,我這裡也把那三壺猴兒酒給帶來了,道長可萬萬不要推辭!」
說罷,便給林蘇的酒盞滿上了酒。
當初沒喝到這原本要送給朔方府君的美酒,沒想到卻在這裡喝到了。
見到這古判官這副熱絡樣子,林蘇大抵也明白了,估計是這位古判官想與他結交,故而找個藉口來與他搭話。
只是這古判官卻是不知,這恩可不能強行謝,何況林蘇還修的是「錙銖道」,若這古判官非說林蘇對他有恩,那麼這恩,這古判官卻是要非報不可了。
不過林蘇恰好也有問題想要問這來自幽都的古判官,便借著對方想搭話的時機,對他好奇問道:「聽聞這陰司有一位好柳的府君,如今這人間幽冥的植柳習俗,便是因這位府君而生,不知這位好柳的府君,是四方府君中的哪一位?」
古判官笑道:「這不是巧了?正是我剛才所言的朔方府君。」
「現在可不只是人間幽冥了,連這妖界裡,也染上了這風俗,都開始植柳了。」古判官唏噓道。
卻見這清俊道長拿酒的動作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對他笑道:「不知這位朔方府君,人間姓名為何?」
「都聞陰司官吏皆由人間長史死後所化,能為府君者,更是在生前煊赫一時,為朝中公侯宰相……」
「我曾遊歷人間百年,說不得,也聽過這位府君陽間聲名。」
而古判官卻笑道:「道長,朔方府君的聲名,你怕是未必聽過。」
林蘇:「為何?」
古判官:「道長有所不知,這位朔方府君本是小世界生靈,死後煞氣過重,直入通幽,無法被小世界承載,甚至引得黃泉暴動,只好被迫隨著黃泉流入此界。」
「當初朔方府君剛入此界,不知為何,常常於黃泉間徘徊,似乎在尋找回去的路線,可惜黃泉支系繁雜,朔方府君不僅沒有找到回去的路,反而弄得黃泉破碎不堪,導致其餘小世界缺乏黃泉引渡,一度引起混亂……」
「不過當初的朔方府君尚不是府君,只是一隻通幽境大鬼,而那時恰逢朔方府君之位空懸,其他三位府君見朔方府君總是在黃泉內徘徊,引得黃泉起浪、陰陽難通,便與朔方府君打了一架,最後好像達成了什麼協議,朔方府君就頂了這府君空懸之位,成為了四方府君之一。」
「四方府君中,唯獨朔方府君來自小世界,所以道長您恐怕未必會聽過朔方府君的名姓……」
他唏噓道:「朔方府君上位後雷厲風行、一掃陰司腐敗之氣,厲行法紀、鐵面無情,幾無私慾,唯有一件污點、一道私心,為鬼詬病。」
「這污點,自然便是朔方府君當初在黃泉間徘徊,試圖打破黃泉通道,引渡魂魄,結果失敗不說,還害得黃泉破碎,甚至導致部分小世界黃泉斷流,陰陽難通……」
「至於這一道私心,便是朔方府君即位後下令在幽冥植滿柳樹,導致幽冥柳樹盛行,而其餘樹木幾乎不見蹤影……」
「不過如今隨著朔方府君的治理,黃泉也漸漸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原本已經斷流的小世界的黃泉,也重新開始流通……」
「至於這植柳的命令,也已經成為了人間幽冥的習俗,為人鬼所接受……」
「故而這一件污點、一道私心,也漸漸無鬼提及了……」
「——道長、道長,小心,酒要灑了!」
古判官本來還在唏噓著,就在這時,他卻突然見到原本拿酒盞拿得十分平穩的青衣道士,手不自覺有些顫抖,酒香撲鼻的猴兒酒也被對方灑了出來……在那酒盞即將從道士手中翻落之前,古判官連忙接住了酒盞,對他說道:「道長,小心啊!」
他疑惑道:「道長莫不是不勝酒力?」
不然一個破虛境的道士,又怎麼會拿不穩酒盞呢?
而這上清道士只是對他勉強一笑,隨即猛然抓住他的手,對他催促道:「既是如此,這位朔方府君到底姓甚名何?」
觀其神色,竟然有幾分焦急。
古判官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好回答道:「我聽聞朔方府君姓柳……」
「姓……柳?」林蘇原本高高揚起的心,又忽然墜下,像是從碧落掉到了黃泉。
「原來姓柳……」他有些悵然地喃喃道,慢慢地鬆開了抓著古判官的手。
「道長、道長?」
見道士眉目低垂,也不說話,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酒,古判官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他剛才難道說錯什麼話了嗎?
不過他接近林蘇,的確是有事相求,故而見林蘇只顧喝酒,不開口,又想起剛才林蘇問起朔方府君的話,便以為林蘇對朔方府君感興趣,於是古判官就開始在林蘇耳邊喋喋不休地講起朔方府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