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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隔太遠,竹猗只能看見沈術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而且,這裡的人分得很清楚,第一周的孩子在育嬰室,第二周的成年人在河邊的房子裡,而且雖然已經成婚,卻依舊分了男女居住,男在左,女在右,天色一黑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間,並不追求小家庭,而是融入了大家庭之中,至於第三周的老年人……」慶宴停頓了下,反問道,「你們看見這裡有老年人嗎?」
竹猗之前本來以為慶宴只是個人能力強,碾壓式過副本,現在看來他觀察也十分仔細,能夠注意到很多旁人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雲城沒有老年人,最為年長的就是管事的育母,但是也不過四十來歲,眼角剛有皺紋,卻絕對稱不上老。
「那你覺得老年人在哪裡?」
「誰知道呢?」慶宴望著歡樂跳舞的人群,在雲城無需勞作,自然也不用煩惱生存問題,因此居民人生追求的唯一目標就是快樂。
唱歌、跳舞、聊天、散步……
就像理想之中的天堂。
如果有的選,誰又想上班工作呢?
草坪上躺著的人逐漸多起來,慶宴拉著竹猗往後退,「離鄒文軒遠一點,他的異能是無差別攻擊,會讓一切靠近的人變得懶散。」
小孩子是最抵擋不住誘惑的人,困了就想睡,餓了就想吃,現在感覺到疲憊,自然而然就跟著大家一起倒在草坪上了。
育母眼看著倒下的小孩越來越多,拉都拉不起來,趕緊從屋子裡拿出小毯子蓋在這群孩子身上。
「就是現在,趁機溜走。」育母都忙著照顧快要睡過去的小孩,因此他倆得了空閒時間,跑回城堡內部,「你還記得昨晚那個小女孩住哪裡嗎?」
「205.」竹猗回憶了下,昨晚那女孩回房間時還在朝著她揮手,因此竹猗也順勢記下她的房間號。
「我進去找,你在外面幫我看著。」慶宴跳入房間,現在他已經長高不少,行動也比昨日方便很多。
竹猗貼在走廊的牆壁邊上,聽著外面的動靜,現在育母都在外面照顧小孩,因此城堡內部也安靜不少。她仰起頭看見城堡的天花板是橢圓頂,反而比樓下寬敞很多,橫樑並不規則,反而有幾分像樹冠錯亂橫斜的樣子,而整個屋子的顏色也是偏深棕色,和外面大榕樹的樣子一模一樣。
盯著屋頂看久了之後,竹猗只覺得寬敞的城堡忽然變得逼仄起來,四面的牆壁都擠壓而來,就像是樹木生長,不停往上不停往上,四周卻變得越來越窄,壓得她喘不過氣。
樹木會長到天上嗎?
童話故事裡有長到天上去的豌豆,只要順著藤蔓一直往上爬就能找到傳說中的寶藏。而往上看去,屋頂也不斷變高,樓梯蜿蜒,一直通往雲層。
一雙眼睛忽地出現在樓梯盡頭。
竹猗倒退一步,發覺自己的鼻尖流出血來。
恰在此時,慶宴打開門,發現了竹猗的異常,「你怎麼了?」
再抬頭,屋頂已經恢復原樣,還是四層樓的高度,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樓梯盡頭。
管事的育母正在下樓。
竹猗側過身,假裝和慶宴玩耍,然後偷偷擦去自己鼻尖的血跡,「我剛剛好像看見整個房子變成一棵不停向上生長的樹。」
「噩夢之中沒有現實準則,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
慶宴感覺竹猗虛弱了不少,因此順勢扶住她,隨著年齡的變小,精神力也衰退了不少,年幼的身體無法承受住戰鬥的攻擊力,因此慶宴暫時沒有輕舉妄動,不然依照他S級的異能可以直接靠攻擊硬過副本。
育母在身後追上來,聲音尖銳中透著空洞,仿佛是從另一個地方發出,「你們怎麼沒有出去玩?外面太陽很好。」
「太曬,不想出去。」竹猗摸清了雲城的規矩,在不超過限度內享有最大的自由,她可以干自己想乾的任何事情,前提是嚴格遵守社會基礎規則,成為一個合群融入大家庭的人,在小孩的年紀自由玩耍,在成年後結婚生子。
「沒事,我幫你們拿了遮陽傘。」育母牽起竹猗的手,僵硬冰涼,仿佛在握一截木頭。
竹猗驚詫抬眼看了一眼育母,發覺她的臉雖然在微笑,卻並未看路,保持著一種恆定的節奏,抬腳落腳抬腳落腳,人類即使經過正規訓練也無法保持如此穩定的步伐。
或許是注意到竹猗的目光,在拐過樓梯之後,育母的腳步又恢復正常,手也變成了正常人的溫度。
樓梯一層一層旋轉,略略往下一望,感覺就不止四樓。
「我們現在在幾樓?」竹猗忽然問道,她剛才站在二樓外面,已經下了一層樓,卻依舊站在樓梯上,這旋轉樓梯是平行旋轉的嗎?
「當然是在二樓。」育母笑著低頭看向竹猗,眼睛空洞,就像木偶,而裡面的眼睛已經不再屬於那個和藹的管事,而是疏離淡漠,和高天之上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你是聽話的孩子,對嗎?」
竹猗下意識後退,她沒有被話語蠱惑,反而生出一層警覺來。
她終於觸碰到了烏托邦的噩夢核心。
但是那雙眼睛在發覺竹猗並未被誘惑後,又很快退縮,變為育母慈愛的目光,「我們到一樓了,孩子們,外面陽光正好,出去玩吧。」
她笑著放手,竹猗反而躊躇不敢上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