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
「平虛。」引華劍尊挽了個劍花,收劍入鞘,聲音平靜無波:「劍宗出現魔修怎麼說都是我們失誤,若是魔尊有心發作後果將不堪設想,你將這屍身拖出去示眾,讓大家引以為戒。也讓那些魔修瞧瞧不知死活的下場。」
「明白明白,我這就去辦。」要不宗主秘密傳音,平虛長老差點就成了劍宗罪人,忙不迭讓人把這殘屍收拾出去。
葉慈懂了,引華劍尊就是在撒氣。
收拾了情緒,引華劍尊轉身看向葉慈:「徒兒這次立了大功,若非你機警看出這少年異樣,不論什麼後果我都難辭其咎。要不是時間緊急,澹臺燃今日決計走不出劍宗大門,未能在今日一舉滅了這魔頭,實在可惜!」
「不過他現在神魂收到重創,也好不到哪裡去,好歹是出了口惡氣。」葉慈道。
「說的也是。」引華劍尊一揮手,走回座位坐下:「魔尊這具傀儡實在天衣無縫,我都看不出端倪,差點被哄騙過去。我方才虛晃一招不過試個深淺,沒想到還真被試探出來了。」
葉慈:「……」你原來有試探過?我看那劍都快出殘影了。
「……也罷,事情了結了,你倆回去修煉吧,明日便是金丹組的試煉。」被自己徒弟認為莽的可以的引華劍尊渾然不覺,一手撐著額頭,髮簪上的短流蘇晃了晃。
「弟子告退。」旁邊的人很安靜,葉慈拉了拉容羽:「小師妹?」
容羽猛地回神,對上葉慈關懷的眼神,乾巴巴重複:「弟,弟子告退。」
引華劍尊自己都是心事重重,一時顧不上觸景傷情的小徒弟,只叮囑一句:「好好修煉。」
出了千潮殿門,已經是夜幕低垂。
葉慈跟在她身後,見她背影落寞,就知道她想起了在榮府里的記憶。
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容羽說:「我想起來了,其實我小時候見過那張臉。」
葉慈腳步頓住了,靜靜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清冷月色下,紅衣女修喃喃道:「我二兄是個愛玩的紈絝,好玩耍,總不愛學習。說他是紈絝,他卻從不敢拈花惹草,犯的最大錯誤不過是忘記寫先生布置的功課。某日他撿回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二兄說看他被叔母插標當街叫價,年幼父母雙亡實在是可憐,就把他買回來了,父親以為他也跟著學其他紈絝褻·玩少年,差點被我父親打死。」
「但被我二兄真心相待的少年卻在榮府放了一把火,屠戮了整個榮府,他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我二兄。榮府不過是凡間的普通家族,於魔界之主而言連魔界裡的草芥都比不上。」
「我二兄不過是聽了父親教誨,要憐憫弱小,要善良端正。這究竟哪裡對不住他?為什麼偏偏找上了我們家?究竟為什麼?難道做好人也有錯嗎?」
容羽問了一連串的為什麼,字字句句都發自肺腑的詰問。很顯然,每一個為什麼都沒有答案。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沒有無緣無故的惡,榮府滿門確實清白無辜,但總有人心懷惡意,只為一己私慾犯下罪行。
容羽聲音低落:「我一直都在找他,可是師尊說有了能力才能為自己報仇,我信了。從此刻苦修煉,只為有朝一日能夠血刃仇人,就算他是魔尊我也沒放棄過……」
一隻溫熱的手托著她的後頸,手指輕柔的擦乾了她的眼淚,溫熱的雙手撫過因哭泣潮紅的臉頰。
「你一哭,我也跟著心疼了。」替她擦眼淚的女人這般說道。
多少年沒被人這樣對待過,人就是這樣奇怪,要是無人安慰,容羽估計會和以前那樣,隨便擦擦臉,收拾收拾情緒就爬起來修煉。
但是被人軟聲哄著,眼淚反而控制不住,挺了十幾年的骨頭就這樣軟了。
容羽淚眼婆娑,不管不顧埋在她懷裡,哽咽道:「我以為我能等,我能忍,結果我發現我等不了,忍不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我父親母親。」
不只是容羽,葉慈頭回覺得心頭煩悶,越來越見不得她的眼淚。
曾幾何時,她還認為眼淚不過是最無用之物,甚至是厭煩的。
但這個想法一次次被同一個人打破。
在容羽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葉慈都做好了徹底殺死澹臺燃這個氣運之子的準備。
上一個世界氣運之子身死沒有懲罰,不過是葉慈鑽了那個世界意識的空子。
而這次的世界意識並無經歷戰爭陷入沉睡,也無出現秩序紊亂的情況,仍然牢牢把握著輪迴秩序。
不過她也做下決定,就算與這個世界的天道作對,違反本源世界條約,之後會被懲罰禁閉,她也認了。
要是本源世界的員工知道一直保持著完美記錄的葉組長也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他們絕對會認為是自己沒睡醒在做夢,要不就是耳朵壞了聽岔了。
葉慈在本源世界可是出了名的冷漠,曾有員工對她產生感情,展開追求。還跟著她去好幾個世界,想要感化她,結果五個世界輪完,宣布她自己死心了。
有好事者問及原因,她一擺手,只說:「別提了。」
攏共算下來,那個員工花了五百年的時間都沒能打動葉慈。
「莫哭,莫哭……你別哭了,」葉慈有些手足無措順著少女的顫抖的後背:「手都用來給你順背,只好用別的給你擦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