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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清章默默捂住了心口,如果小師妹的尾音不上翹的話,他真的很願意相信小師妹話里那句跟誰都可以。
葉慈低眼看著那頂鳳冠,唇角含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察覺到容羽投來的視線,她似有所覺的側過臉,與她的眼睛對上。
輕輕笑了一聲,紅唇微勾。
頃刻間,猶如壁上美人畫突然活過來,本來眉間的硃砂痣是壁畫唯一的顏色,這一笑,就全有了顏色。
從葉慈渡過金丹劫後,容羽就覺得大師姐整個人鮮活了不少,之前靜如花架上的紫藤花,無風不輕易動,只靜靜的開放著,若是瞧見了才會讚嘆她的容色。
現在卻不然,光是往哪一站,就能吸引人的目光,端的是無風自動暗香飄來的清雅姿態。
現在只是劍宗里的同門,將來會有更多人會發現她的存在。
容羽被大師姐眉間的硃砂痣晃了晃眼,神使鬼差的問:「很少看大師姐穿艷麗的顏色,要不這回你穿嫁衣,行不行啊?」
杜元霜聽了,眉心微動,說不出是什麼意味:「……」
下意識心想:什麼叫這一回?你們還想要幾回?
到底是女子,心思更細膩一些,杜元霜直覺這樣子有什麼不對。但你要她說出哪裡不對,反而是在為難她了。
畢竟她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無情道女劍修。
「好啊。」出乎意料的,葉慈答應的很爽快,一撈她手上的裙子,往自己身上一比,遺憾道:「裙子不夠長。」
葉慈雙手一攤:「我也沒辦法了小師妹。」
容羽:「……」
確實,本身容羽身過七尺,新娘預計比尋常女子要高一些,裙身偏長,但她的婚服也只能勉強到容羽腳踝處,步子邁大了就會露出紅繡鞋。
而葉慈身過八尺,要是換上嫁衣,尺寸約摸是合適的,就是長度上吃虧,穿上身後怕不是會露出腳踝偏上的位置。
這樣一來,待葉慈一走動,不僅不雅,還顯得侷促。
活像是家裡缺錢少兩做嫁衣只能委委屈屈出嫁的新娘。
到時候別說鬼女看出不對勁,自己人怎麼看都覺得怎麼不舒坦。
只好收回交換的想法,容羽咬著唇看向她手裡的新郎袍,寬衣博帶,穿上後估計也是少見的風流恣意吧?
容羽向來是個好滿足的人,有可能是因為幼年失怙的原因在,從小能輕易給一顆甜糖哄好,現在也不例外。
這麼一想,容羽又覺得自己行了,什麼紅不是紅,管她是新郎紅還是新娘紅呢。
汪清章不忘初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那看來天都要你做大師姐的新娘子了。」
其他人:「……」
二師兄好心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好師弟,不會說話就少說話吧。」
汪清章分外不服:「我哪裡不會說話了!你看大師姐都沒反駁我,笑得多開心啊!」
二師兄邵清崇:「…………」又到了他想不通的環節了。
剩下三人組組隊迷惑,眼看葉慈拿起衣服去換上,紛紛放下這個問題,不再多做想法。
總覺得想明白的那一天,道心也跟著動搖。
二師兄收斂表情:「到時候我和五師弟,汪師弟偽裝成轎夫,三師妹你就……做個陪嫁丫鬟吧!無情道可以扮陪嫁丫鬟吧?」
「……」杜元霜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無語反問:「二師兄,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好吧。」二師兄開玩笑不成,反被嫌棄,搓搓雙頰:「小師妹那套婚服繁複,三師妹去幫幫忙,還有那鳳冠我到現在都沒看明白,該怎麼把它合理安裝在小師妹頭上。」
杜元霜這次是真的翻了個白眼了,她道:「你以為你不會,我就會嗎?當然是找明宅里的梳頭丫鬟幫忙啊。」
其餘三位師兄噤若寒蟬,等女眷全部離場後,汪清章才道:「成親就是麻煩,還不如修煉來的舒服。」
兩位師兄深以為然的點頭,盡顯劍修那註定孤寡一生的光棍本色。
*
婚禮,又稱昏禮。
於黃昏舉行,取其陰陽交替有漸之義,故而稱昏禮。
夜幕降臨,星子若隱若現,漸漸趨於安靜的明莊又因為臨時加碼的婚事而熱鬧了起來。
準備收拾收拾就歇息的婦人走出家門,手按在籬笆上,抬頭遙望著發出聲響的方向:「這是誰家辦喜事?」
隔壁家的老婦人也打開了院門,粗啞的嗓子笑了一下:「明宅吧,早先聽說明家主的大兒子要成親了,定的是隔壁迷蝶鎮的張首富的大女兒。」
喜樂奏鳴聲混雜著鞭炮燃爆的聲音,燒出了滾滾白煙,平添了幾分喜慶熱鬧的氣氛。
遠遠的,兩人都聞到了燃放後的刺鼻氣味,但誰都沒有捂鼻子避讓,也沒有讓自家孩子去討份喜糖喜錢,沾沾新人喜氣的意思。
窮苦人家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吃上一份新鮮玩意,現成的喜糖卻無人在意。
風,漸漸的靜了。
無風無聲,唯有不遠處的喜樂喧鬧,如果有另一個人在旁圍觀,就能發現這兩人胸前毫無起伏,瘦的可怕,就像是行走的乾屍。
日暮的降臨,像是預示著什麼在漸漸失去效用,顯露出原本令人難以接受的陰暗內核。
朦朧黃昏下,婦人只有一側臉頰迎著微弱日光,半昏半明見,笑容愈發詭譎,眼窩深陷,雙瞳暗黑毫無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