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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側耳傾聽半晌:「這是......」
這是提醒宮人避讓開道的提醒聲。
「這個聲音,是北周太后?」戚元楚越過眾人,首先拉開房門極目遠眺,她目力好,果真讓她看見了半空中朦朧飄搖的華蓋。
「外面風雪重,公主您可別病情加重了!」紫玉連忙追著戚元楚,將手上皮裘圍到她身上。
眼睛瞥到戚元楚變幻莫測的神色,紫玉剛想把人拉回室內,就聽她喃喃道:
「是我想錯了,未來的新帝哪有現在的太后來的實際,北周皇宮裡除了北周陛下,不是還有北周太后嗎?」
「!!!」
這句自言自語讓紫玉驚懼不已,這傳言從南姜遠嫁而來的太后可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十五歲和親,十六歲就成了最年輕的太后,十九歲漸漸觸碰到朝政權柄,直到如今的臨朝稱制。
北周太后更是四國中和親公主憧憬的對象,有哪個和親公主能做到北周太后這份上,不是早早就隱居後宮,就是遷居別宮,無一例外遠離政治中心。
什麼心機深沉,殺伐果斷都隱藏在那一身病骨之下。
......
行駛中的車駕猛地一頓,差點叫裡面的人撞到頭,手撐在壁上。
拂綠先緊著太后,而後才怒斥車夫:「怎麼做的事?萬一傷著太后你有命賠嗎?!」
她也是氣得狠了,平時都不會用那麼重的口氣說話。
那車夫也是狂擦汗:「回拂綠姑姑,有,有人突然衝出來攔駕。」
拂綠只覺得更加煩惱,要不是今天輕車從簡,哪裡還有人能跑出來攔下太后鳳駕。
前面傳來了哭訴聲,懇求道:「太后!還請太后留步救救我家公主吧!我家公主要快不省人事了,太后!」
葉慈直覺不對:「這是哪裡?」
拂綠:「剛路過月影宮......就是東黎公主的居所。」
「東黎?東黎衡康?」葉慈睜開眼,繫緊了身上披風。
拂綠:「是她,要奴將她驅......」
走字還沒說,就看穩坐不動的人推開了車門,從後面下車了。
那動作之利落,身形之矯健,叫沒來得及放腳凳的宮人都傻了,後面也跟著出來表情呆滯的拂綠姑姑。
這這這,這還是我病懨懨的太后嗎?
其實戚元楚並不覺得好受,為了讓病情更加真實,惹人憐惜。
心下一狠,在大冬天裡用冰水泡過,只穿薄衣待到大半夜。現在發作起來,渾身如火燒一樣熾熱,手腳又如墜寒冰地窖發顫發冷,靠在宮人身上昏昏沉沉,雙目半合。
心說這太后要是當真鐵石心腸不下來,叫人把她趕走,那也只能另尋別的辦法了。
以前她是不會這樣鋌而走險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陰沉天幕下看見那飄搖的華蓋開始,心就怦怦亂跳。
某種預感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瘋狂叫囂著要是得到太后青眼,之後計劃能順暢百倍。
頭腦一熱,就做出這種沒有幾分把握的決定。
被她靠著的紫玉好像喊了一句還是幾句太后,語氣裡帶著泣音:「求您幫幫我家公主吧,公主要是再病下去就要......」
眼帘一抬,戚元楚恍然看見有人越眾而出,步履匆匆。
狂風颳起她的披風,翻飛翩躚,在往上的,就是對方的臉,清幽若蓮重瓣開,是山巔上唯一的青蓮,自有清貴氣度,漱冰濯雪,是世間少見的好顏色。
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可苦思冥想,戚元楚都沒能想起自己究竟哪裡見過這樣的她。
反而自問,自己真的見過她嗎?
當然是見過的,在南姜為質驚鴻一瞥,在北周宴席上,在各種場合里,都能看見她的側影或者背影,之前的所有加起來,都沒有今天這一面來的濃墨重彩。
有人在問:「這是怎麼了?」
紫玉還在苦苦求情:「我家公主感染風寒,本想找御醫診治,可是合宮上下的御醫都在北周陛下的臨華宮中,分身乏術。我們尋不到御醫尋不到藥,眼看公主病得越來越重,恐有性命之憂,攔下您是不得已而為之啊!還請太后恕罪。」
葉慈道:「有病尋醫人之常情,你忠心為主冒死攔駕,我不罰你。」
紫玉喜極而泣:「多謝太后。」
強行摁下那不明不白的情緒,戚元楚沒忘自己現在應該要做什麼。
袖中伸出手腕,指尖微微顫抖:「求,求太后憐惜......」
昏昏沉沉的人不知道站在對面的人眸色有多深沉,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寸寸掃過她的臉龐,從微蹙的眉頭滑到酡紅的的雙頰,最後落在了吐著熱氣的雙唇。
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有斯美人,我見猶憐自當憐惜。」
戚元楚根本聽不清這一句話,倒是讓近前的紫玉大驚失色,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公主能得到北周太后的青眼好,還是被趕走忽視好。
她這樣想著,就對上了葉慈含著警告的雙眸,心中一驚,手上不由自主鬆開了。
戚元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冰冷的指尖被另一雙溫熱的手緊緊握住,腳下一軟,就倒在了一個泛著清苦藥香的懷中,昏睡過去了。
可能是那雙手太過穩當,莫名有股心安的感覺,本來應該強撐著的戚元楚竟然就在對方的懷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