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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上瑜認真聽著,用自己的想像力塑造儘量符合現實的西境女子形象。
「那要是男子呢,體量更加健壯,過九尺,虎背熊腰,人人都是策馬征戰的好手,遇敵不退......」
那聲音還在說著,將西境的風土人情一一娓娓道來,並小聲提醒一句:「看著台階,別絆倒了。」
陸上瑜心裡還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長到過她肩膀,不再這般差別分明。
她的耳朵聽著這句提醒,腳上動作卻沒跟上,還是踩到曳地的袍角,險些絆倒。
緊密關注前面情況的宮人們心一緊,正想往前沖,卻看見嚴尚宮老神在在站著不動。
這一猶豫,就看見陛下身旁之人反應更快,在倒下前伸手攔腰把她撈起,再次讓陸上瑜體會到什麼是力能扛鼎,徒手降服馬王的臂力。
再一看,嚴尚宮則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宮人們:「......」
還以為是尚宮大人擅離職守,原來是心有成竹,不愧是嚴尚宮!
這通身的冕服加上壓得脖子累的冠冕分量不輕,但陸上瑜卻覺得再來兩個她,葉慈都能單手撈動。
葉慈伸手扶正她頭頂冠冕,目帶詢問:「怎麼不說話?」
別的沒想到,陸上瑜有些戚戚焉,看向葉慈的雙眼情緒莫名。
葉慈:「嗯?」
如花般艷烈的外在,只是心似鋼鐵,不為人所摧折。
想她若是真把攝政王當金絲雀關起來,怕不是會撕破籠子自己走出來,順便把自己的頭給擰下來當球踢。
葉慈可不知道陸上瑜滿腦袋的血腥想法,看她雙目放空,以為她被驚了一下。
心又想陸上瑜也不是受驚體質啊。
陸上瑜滿臉複雜,說:「沒,只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見識到自己以往的認知究竟有多淺薄。」
葉慈:「?」
滿頭霧水的葉慈可想不到,她在小陛下的腦子裡是個能手撕鐵籠,徒手擰頭,完成弒君壯舉的猛女。
閱歷再淵博有時候也會也會擺在天馬行空的想像中。
想不通,但也欣慰她這遲來活潑,在葉慈看來,少年老成不是什麼好事。
......
今年的秋天和去年的不太一樣,去年今日是下了好幾天的大雨,把她們困在守陵行宮寸步難行。
今天卻是秋高氣爽,萬里無雲,讓人心情舒爽的好天氣。
陸修之終究還是沒死成,苟延殘喘到跪獻玉璽的哪一天,被長子陸澄扶著出來。
待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接受了南鄭玉璽後,耳邊響起萬歲聲,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震耳發聵,心扉震盪。
年輕的太子陸澄第一反應不是感到屈辱,也不是緬懷昨日之日不可留,卻是下意識長舒一口氣,慶幸這亡國之君的罵名沒落到自己身上。
被陸修之冷硬推開,他早已心灰意冷,或者說互相推諉罵名的兩人可算是解脫了。
陸修之屢屢自戕,言說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不就是想傳位給長子,不想面對這屈辱;陸澄也不遑多讓,屢屢救父甚至貼身照顧,不就是不想擔這個罵名,廢太子總比亡國之君好聽幾分。
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父慈子孝,直教人鬨堂大孝。
這一脈相承的自私,陸修之竟還說陸澄實在不孝,往年是他瞎了眼,把他捧在掌心如珠如寶,枉費自己的悉心教導。
叫外人來說,這對父子就分明是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只不過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後世茶餘飯後的笑料罷了。
歷史長河中兄弟鬩牆不少,父子離心也不會少,他們也只是眾多例子中的一例。
為彰顯北盛女皇的寬宏仁善,廢帝陸修之被封鄭王,攜其后妃子嗣遷居宮外王府,得以保全性命,安享清閒富貴。
並派數百兵丁守衛鄭王府安全,派宮中聖手為鄭王陸修之醫治,良藥食補不斷,半分不懈怠。
當然不懈怠了,女皇可是放過話的,不管怎麼樣都行,三年內陸修之不能死,這是她陸上瑜立仁善人設,收復刺頭的活靶子。
非詔不得外出這一條規定沒明著說,但是實踐的淋漓盡致,闔府上下敢怒不敢言。
但天下不知其內情,倒是對女皇陛下為鄭王延醫用藥這事如數家珍,稱頌不已。
民間紛紛言大善,有此廣施仁善之主,何愁不興?更加拜服,連同遠在南鄭的子民怨氣都平息不少,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自此,天下再不是北盛與南鄭二分,徹底收服南鄭,鎮壓餘孽,蕩平內外,使天下歸一。
北盛陸氏與南鄭陸氏只存一位陸氏主,時隔一百六十二年,天下再次統一,重現百年前盛景。
次月上旬,朝臣上諫女皇陛下,說去掉區分地域的北,只稱為盛朝。
女皇陛下自然允准,一旁史官大筆一揮,用最端正的態度記下更名。
——泰和元年十一月一日,陛下應群臣之請,去國名之北,統稱盛朝,再無南鄭。
寫完,他心中頓生豪邁之感,與有榮焉。
等待他的還不止這些,他將作為歷史見證人,紀錄更多的未來。
統一的好處當然不止這些,最首要的就是周邊列國的恭賀國書源源不斷送往北盛城,用各國語言書寫。
內容大抵相同,都很識相的把北盛換成上國盛朝,表達自己的認同與尊敬,博取一波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