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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文慧又是誰?」
於雙含聲音苦澀:「文慧姐是與我共存之人,十歲始,十四歲亡,為救我而死。她說我這樣小就死去,太可憐,以魂補魂,她消散天地,我繼承她的所有...記憶。」
「文慧姐說過,待到明景皇帝登基,將開先例,使女子也能科舉,她定要去考個狀元來讓我們噹噹,反正被改名換姓了,入朝為官也不怕被查前身,將來也能青史留名。」
葉慈就明白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十幾歲的於雙含收到的衝擊不比誰少,刺激過度了,給自己選擇了一個不那麼痛苦的身份。
當時年紀太小,留下的痕跡十分深刻,久而久之就把記憶混淆,把自己當莊文慧了。
人的想法不同,選擇的道路也會不一樣,誰都不清楚任何一個舉動會帶來怎樣的蝴蝶效應。
沒想到十幾年後,依然為十幾年前的抉擇痛苦不堪。
「但是我選擇了入宮為妃,空有滿腹經綸,治國良策,徒勞困了自己一世。」
......
養心殿裡還是那樣安靜,侍奉的宮人們大多都給宮殿主人放了假,輪流休息去了。
幾個年紀小的宮女穿著胭脂紅新衣,在火爐前湊在一堆,互相分享除夕那天省下來的蜜餞。
見了葉慈來,臉都嚇白了,就著急忙慌的要行禮。
「奴婢參見殿下,我等竟擅離職守,請殿下降罪。」
「不必多禮。」葉慈抬手制止了,把手上的紙包拋給最前頭的小宮女:「買多了,看你們還挺喜歡吃甜的,就給你們分了吧。」
陸上瑜對甜口味的東西是淺嘗輒止,葉慈本人直接是不愛吃甜,給她們正好。
好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對好看的甜食沒什麼抵抗力。
幾個小宮女峰迴路轉,還有額外的獎賞,粉白的臉頰笑開了花,連聲道:「謝殿下賞賜!」
擺擺手,直接提裙進門去,在二重門前脫下身上沾了雪的披風,烤暖了身體才進去。
在一邊繡手帕打發時間的嚴尚宮起身,行一個無聲的禮,朝屏風後的軟榻上指了指,用手比了一個睡著的姿勢。
不用多說,懂了。
往常的陸上瑜並沒有午睡的習慣,初登大寶就發生很多事情,也就養成了時刻清醒的習慣。
按照陸上瑜的話說就是,這宮裡只有兩個人有午睡的資格,一個是沒事幹的太皇太后,一個是只會傻樂的陸上鳴,老的小的,她這樣的是能勞累命。
今天倒是稀奇,看書都能睡著。
走近看,及腰下的長髮未挽,松鬆散散的披在身後,水墨畫般潑灑在榻上,身上穿的是淡青便服,清雅脫俗。
十七歲的陸上瑜跟十五歲的她差別還是挺大的,不光是身形與五官長開了不少,氣質也比以前沉,不那麼的陰鬱。
睡著的模樣倒真像個純真懵懂的少女,眉宇間是未沾染塵世煩憂的清澈,便是入畫也是一幅如仙的山精靈。
葉慈看著,雙眼一眯,突然想缺德一把。
陸上瑜是被一股炸得焦香酥脆的魚香味熏醒的,人醒了,魂還沒醒。
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就看見一雙銀筷子夾著炸小黃魚伸到自己鼻子前。
這不過拇指大的小黃魚還保留著下鍋時的狀態,是十分吉利的鯉魚躍龍門的姿勢,那是香味撲鼻,加上藏雅樓大廚的手藝加持,教人食指大動。
陸上瑜:「?」
隨著筷子的遠離,她把鬥雞眼正回原位,可算看清了主謀者誰。
笑意吟吟的葉慈把第一條小黃魚笑納了,還好意思說:「不錯,好吃。」
陸上瑜:「......」
原來她以為自己夠流。氓思維的,沒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陸上瑜外還有葉慈!
當即怒起,拍案搶筷子,順便把碟子上剩餘的小黃魚全部扒拉過來。
就算不怎麼喜歡吃魚也得搶,狐狸吃什麼魚啊,就該啃自己的大尾巴去!
葉慈被人奪了筷子也不氣惱,雙手平放在桌上,好心提醒道:「上瑜你嘴巴邊上是不是有口水啊,擦擦吧。」
還沒開始吃魚,陸上瑜下意識一抹嘴巴,怒氣加倍:「沒有!你騙我!」
葉慈笑道:「哦,那就是我看錯了。」
「......」陸上瑜就跟護食的老虎崽子似的,扒拉著小零食,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相信大尾巴狐狸的話了。
「你這是欺君之罪,我大度,提前赦你無罪。」
葉慈抬手合十,表示謝陛下隆恩。
真是跟厚臉皮斗那就是要更厚臉皮,陸上瑜自認修煉不到家,遺憾收手。
吞下嘴裡的東西,陸上瑜才問:「你怎麼去那麼久,只拿點東西和買點炸魚花那麼長時間。」
「你不知道?」葉慈訝然反問。
陸上瑜懵懵:「知道什麼?」
葉慈眼神一軟,用手帕揩掉她嘴邊殘渣,將本來的話改口說:「也沒什麼,藏雅樓里生意熱鬧,我不欲開特權,就排隊等了一會。」
什麼冷情多疑,薄情寡性,孤獨終老等這類評價還是別給她聽見比較好,火氣一上來能把整座鄭王府給揚了。
「也是,不是著急時候就不開特權,上行下效,容易歪曲風氣。」陸上瑜連連點頭,眉眼微垂的樣子乖得很。
葉慈沒忍住,抬頭搓搓龍頭。
然後就發現,脾氣再硬的人頭髮也還是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