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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層塔。
姜嬈手裡的筆第三次掉落在地。
“你受傷太重,可以養好再試的。”守塔人神出鬼沒地來到她幾步外:“你無法提筆,又怎能作畫呢?”
換言之,你傷得快要暈過去了,心中還能念著那點子男歡女愛、女歡女愛麼?
“是在塔里休養?”
“當然,不通關,或是不放棄,是無法出塔的。”
“那、在塔內休養,還是每餐喝蜂蜜水?”
“不錯。”
姜嬈飢腸轆轆,她八天沒吃過一粒米了。
不說前些天整理書籍耗費的體力腦力,只說方才與十八銅人的一戰,全憑毅力在支撐。
“麻煩,給我一杯蜂蜜水。”
守塔人轉身為她取來。
“罷了,看你這麼慘的份上,省省力氣罷,只管張嘴就是。”
杯盞被餵到姜嬈唇邊,來不及道謝,她小口小口喝下暖融融甜滋滋的蜜水。
“多謝。”
“不客氣。”
姜嬈癱坐在書桌前,小半刻鐘後,她單膝跪在桌前,掌側沾墨,顫巍巍地往紙上作畫。
不能提筆,那就不提筆。
“有趣。”
守塔人多年沒見過這麼堅韌瘋魔的姑娘,開始期待她能作出哪樣的畫。
畫畫,即為畫心。
畫人心最熾熱的欲。
合歡宗的功法和其他宗門不同,對天賦根骨沒有死板的要求,相比較,歷代先輩更注重人的性情。
沒耐性韌性的不適合入合歡宗。
貪生怕死的不適合入合歡宗。
趣味低俗、臉皮薄的不適合入合歡宗。
定力不夠的不適合合歡宗。
全部的心神沉浸在作畫中,姜嬈唇邊染笑,掌側、指腹、指尖完美默契的配合,紙上很快顯出兩道人影。
很寫意的風格,卻不影響觀者覺得畫中人是極美的存在。
滿腔的愛意淋漓在掌下,愛而生欲,是以兩人同嘗一顆白糖糕,也有一股子黏人的欲.情飄蕩開來。
很高級的畫法。
很濃稠的愛情。
守塔人的視線倏地從畫上移開,落到姜嬈緋艷水媚的眼尾,心道:這人的確該來合歡宗,這裡有最適合她的內功心法。
看得久了,她隱約從美人妙不可言的氣韻里看出被雲水丹滋潤過的氣象。
雲水丹。
想來此人與合歡宗淵源不淺。
“畫好了。”
“這一關,你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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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一層。
這一層比起一層的滿目書籍,一層的十八銅人,三層的文房四寶、桌椅擺設,這裡空蕩蕩的。
牆壁滿了縱橫交錯的劍痕。
守塔人拎著一把長劍交到她手上,又從腰間的錦囊取出一粒白色藥丸:“這是入幻丹,服之,能讓人在短時間內心魔滋生,接下來的兩刻鐘,你會‘看到’許多可怕的畫面,但你要忍,手中有劍,卻不可出劍,一旦出劍,則為失敗。”
姜嬈接過那粒黃豆大小的小藥丸。
“入幻丹是藥王親手煉製,品質有保證,藥效散後,對人體無害。你可以放心。”
確認她已服下,守塔人退得遠遠的,不願見美人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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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沉沉下著小雨。
刀客放下他的刀。
姜王得意的笑聲穿透風雨,傳到漁陽宮,年少的姜嬈推開宮人往外跑。
雨水淋濕她的頭髮,她慘白著臉,一直跑,一直跑。
她要阻止接下來的慘事發生。
她要救自己的爹爹。
晏如非不能死!
王身邊的內侍出乎意料地伸出一條腿,姜嬈狠狠栽倒在地,下巴磕出血。
到處是笑聲。
“野種!”
“莫要以為你穿上華衣就真是王室的明珠,你個該死的野種!”
“讓開!”
姜嬈不管不顧地往外沖。
身後的謾罵聲追上她,她不聞不問,一鼓作氣跑到碧波宮外最大的空地。
“爹爹!”
晏如非看到了她。
姜王也看到了她。
“爹爹!不要信他!他騙了你!”
晏如非驚喜她能來,晦暗的眸子陡然有了光。
姜王陰仄仄的語調響起:“還不束手就擒嗎?晏如非,你要想想你的妻女,今日你不死,死的就是她們。你捨得嗎?”
他揚聲一喝:“拿下她!”
“不要動我女兒!”
“好啊,你死,她就能活。寡人問你,你死不死?”
姜嬈拼盡全力掙扎,無濟於事。
“怎麼,你捨不得死?帶王后出來。”
“娘親!”
“晏如非,寡人再問你,你死不死?”
“你是一國的王,說話當言而有信,我死了,你要放過她們。”
“寡人應你。”
“不要!”
萬箭齊發,嗖嗖的破空聲,將人射成人形刺蝟,宮人鬆開姜嬈,姜嬈含淚跑到娘親身邊:“娘,爹爹她——”
“他不是你爹爹。”
姜王后面上毫無痛色,邁著碎步依偎在王的臂彎:“這才是你父王,你難道想當野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