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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功夫,先前害羞跑開的女弟子一頭撞在木柱上,好在沒磕破頭,柳情濃捧著肚子哈哈大笑。
笑得眼淚流出,姜嬈斜睨她一眼。
合歡宗柳宗主的欠揍師妹頓時挺直腰杆,收斂嬉笑——以前是怕師父冷臉,現在師父收了個關門弟子,青出於藍。
她可不是柴青,沒膽子招惹這位。
柳情濃一本正經道:“知道你回來了,師姐忙得很,你回來正好,去擔起你身為少宗主的責任罷。”
姜嬈趕回來恰是因此,是以沒多問,抬腿前往書房處理宗門事務。
書房,厚厚的十幾摞冊子如山堆滿檀木桌。
“……”
“那個,我可以替師姐解釋的。”
“哦?”
姜嬈坐到桌前,從就近的‘山堆’最上方取下一本冊子。
柳情濃也覺得這樣太欺負人,哪能所有的擔子都丟給一人呢?不過……思及師父沒準離不開師姐的陪伴,她硬著頭皮道:“師姐這些天也沒閒著,吶,最火燒眉毛的事情她一件不落地處理了,剩下的,都是能耽擱幾日的。”
依著規矩,宗主有意放權不想理事時,門下的長老便有代理效勞的義務。柳眉要和柳茴培養師徒情意,她撒手不管爛攤子,這攤子就得留給長老們均攤。
說起來姜嬈回來的時機甚巧,她再玩兩天回,這堆小山就有人來接手了。
“算了。你出去罷。”
她說的她懂。
她沒說的,姜嬈約莫也懂了。
左不過是師父傳功給小徒,她的大徒弟心疼了。這一心疼,不得黑天白夜守著?
她如此善解人意,柳情濃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訕訕退開。
要處理的事務很多,好在
姜嬈當下旁的沒有,有的是時間。
待回過味兒來,宗門諸長老才發現她們的少宗主是位工作狂人,柳眉積壓了小一月的大事小情,在姜嬈不眠不休的高強度料理下,短短七日完美解決。
這一日,手頭沒了要緊的公務,姜嬈靠在椅背閒來曬太陽。
合歡宗占地面積很大,宗內景色優美,冷了好一陣,今天少見的好天,薄而溫暖的陽光淋在髮絲,她暗暗想,不知柴柴那邊如何了。
山水迢迢,即便那邊真發生大事,也得耽延幾日方能傳來。
她有些想念柴青。
又享受這種想念。
既踏實,又寂寞,卻不空虛。
她的心是滿的。
早早被柴青的愛意填滿。
柳情濃眼睜睜看著她不眠不休地忙,如今人歇了,她也替姜嬈鬆口氣:“哎呀,你啊。”
姜嬈抬起眉來。
如清泉濯洗過的眉眼,清凌凌的,整個人看著就不熱鬧,和之前的冷清也不相同。
從前姜嬈是冰,後來成水,水也不是四月春的柔水,是什麼呢?
大概是……雪水?
沁涼,美得涼薄,美得透明,一笑能殺人。
同修行清寧心經,柳情濃十三四歲時羨慕死了師父身上那股淡然無爭的寡慾,仙子一樣,不為塵俗折腰。後來發現這些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師父壓根不是寡慾。
是太能裝。
一顆心裝著柳眉裝了好多年,冷眼看她玩男人,看她一去不回,看她沒心沒肺。
連她這個徒弟都騙過了,結果卻不是柳情濃想的那樣。
清寧心經修到極致可達太上忘情,她覺得自己一輩子興許都到不了那境界。
而姜嬈雙法同修,九轉纏情為功,清寧心經為法,合歡宗至強的秘籍融合為二,除了姜嬈本身適合雙法同修這般冒險的路子,又有師父幾十年的內力打底,這會子細瞧她,她們的少宗主眉目定睛之處,總有兩分淡淡的著太上忘情的意蘊。
倘世間沒有柴青那樣的人,姜嬈又生在合歡宗,柳情濃敢料定,她必定能成就太上忘情。
瞧著就無比合適。
不是她還能是誰?
雙法同修,一清一媚,清是她骨子裡自帶的,媚是留給柴青的。
這麼一想,哪怕不愛女人,柳情濃也羨慕慘了柴青。
有艷福不說,還有人死心塌地地愛著她。
“當少宗主不是這麼個當法的。”她侃侃而談:“你太盡心,宗主更要撂挑子了,反正有人擔。”
姜嬈不在意肩挑重擔:“師父當下離不開人,為人弟子,自當盡心。”
嘖。
柳情濃挑眉:“真不是柴青不在,你渾身精力沒處使?”
“……”
說大實話的人一般活不長。
姜嬈睨她。
這一眼釋放的威壓,不可小覷。
大宗師境。
看得柳情濃尾巴骨都顫了。
趕緊捂嘴。
哎呦,她真是口無遮攔啊!
姜嬈移開視線,音色婉轉:“不為她,只為‘少宗主’這三字,我也該前赴後繼,不辭辛苦。”
我的娘嘞!
閒來聊天,這么正經做甚?
柳情濃頭皮麻麻的,一瞬間想跑,心想,姜嬈怎麼比她們師父柳茴還能裝?
柳茴是真能裝。
姜嬈……
姜嬈好像並不覺得這是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