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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自個熬了一碗紅豆補血粥,捏著勺子小口小口嘗,上涌的熱氣氤氳她的眉眼,漸漸辨不出喜怒。
春水鎮一天有一天的熱鬧,春水坊的俏花魁走了,純情的少年郎們紛紛跑到護城河前準備跳河。
事情鬧得太大,驚動了青陽令。
青陽令愁眉不展好一頓勸說沒用,動了肝火,臭罵一頓整日不思進取的少年人,待發現一水的少年人里藏著上邪來的權貴之子,登時啞火。
權貴之子他萬萬得罪不起,後再問柳眉是怎麼勾了他的心,他也只是低吟淺嘆,說他有生之年從未見過如斯浪蕩的妖女。
浪蕩,多情,絕情。
不能為她所用,便為塵世一浮塵,不屑一顧。
柳眉拋下她形形色色各有千秋的面首去搞事業,過路的柴青聽著男男女女對姑姑的慨嘆形容,不由一笑,真想大喊一句:“合歡宗未來的大宗主,豈是爾等凡人能匹配?”
玩玩而已,還當真了?
蠢貨!
姑姑再不走,玩鬧下去,這些人縱是不死,也得鬧一個精氣不足、一生無後的悲劇。
柴青提著菜籃子招搖過市,管別人死活,走到半路,思及隔壁的小寡婦太聒噪,姜姜不喜在關鍵時刻被擾,於是足尖一轉,去了盈回巷。
盈回巷有她花大價錢置辦的新屋,好歹有座一進的小院,關起門來,隔音能甩小破茅屋八條街。
她在新屋裡忙進忙出掃塵,打掃乾淨,回了一趟窮極巷。
泰安客棧。
姜嬈在沐浴。
狸奴、厭奴負責守門。
現在時局不平,榮華將軍和青陽令對宋將軍之死掰扯不清,姜燕兩國是和是戰,之前還能說明白,現下嘛,眾人心裡沒底。
亂成一團糟,沒人顧得上公主。
公主昨夜徹夜未歸,天明到了吃中飯的時間方現身,狸奴為她梳妝時不小心見到脖頸下一點點斑駁的紅痕,怎麼弄的,對於出身宮廷的婢子來說幾乎不費腦子就能想到。
能近公主身的,約莫只有一個柴青。
公主去找柴青,一夜未歸,歸來,笑意懸在眉梢。
安慰人安慰到床上,狸奴和厭奴面面相覷——公主待柴青也太好了。
沐浴結束,姜嬈坐在美人榻擼貓。
“榮華怎麼說的?”
厭奴愣了一下,立馬警醒道:“榮將軍和青陽令一番扯皮,沒扯過,宋將軍的死不了了之,傳回姜國的信鴿至今沒有回訊,還有那石橋,石橋最多一月修好,若這一月之內兩國沒有交惡,依著王上事先囑咐的,和親隊伍既出,不成事,不得回。”
姜嬈沉吟良久,手指搭在貓腦袋,忽而笑道:“父王是要我死在燕王宮,便是燕王不遜,他又哪敢得罪燕國的一十萬大軍?且看罷,這一月,定是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至於一月以後,和親的隊伍踏上既定的行程,哪怕聯姻不成,姜國厚著臉皮送公主入燕,燕王好色,哪能甘做柳下惠?
她笑得明明灼灼,美色不可逼視。厭奴、狸奴不敢背地妄議君上,噤聲不言。
姜嬈心情好,不計較她們的沉默,再者,她已經獻身心上人,去了上邪,哪怕見到燕王,姜王交代的任務也做不成了。
死就死了。
她閉上眼:“退下罷。”
“是……”
內室恢復靜謐。
姜嬈躺在大床做了一個好夢。
夢裡有花有草,有柴青。
她們幸福一生,過著女耕女織的樸素生活。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人心詭譎,睡醒就能親到的人,白日辛勤勞作,入夜曼舞笙歌。
柴青要了她一次次,生猛地像不知滿足的小狼,要過之後,眉目清淡,活脫脫的完美情人。
姜嬈是笑醒的。
醒了,想像著她的柴柴姑娘生猛如狼又偏愛裝大家閨秀的模樣,笑趴在床榻,覺得好玩極了。
窗外天色昏昏,夜幕將垂,姜嬈坐起身,收拾好行裝,去見她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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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容過的姜嬈成了小鎮隱約眼熟的‘姜酉酉’姑娘,胖嬸踩著她的繡花鞋打遠喊了聲“酉酉”,那口吻,直接將自個當做了這姑娘的娘家人。
“酉酉!等一等!”
胖嬸喘著粗氣跑過來:“怎麼你一個人?柴青呢?”
“柴柴她在家呢,我出來給她買份甜酒。”
不止是甜酒,還有各色軟糯的米糕、香噴噴的燒雞、醬鴨。
毫無準備地聽她直呼“柴柴”,胖嬸當即耳朵一熱,沒好意思說今早她去過小院一回,隔著門,酉酉姑娘那把嗓子喊得人骨頭都軟了。“我正好也要去找你們,吶,這是送你們的,柴青是我們鎮子的人,她這人罷……”抬眼瞧著酉酉姑娘滿眼愛慕的神容,她識趣地咽回嘴邊話:“總之酉酉你能收了她,這是好事,有個人一起過日子,日子越過越紅火。”
“多謝嬸嬸。”
她喊“嬸嬸”也好聽死了。
胖嬸這輩子滿打滿算就一個女兒,女兒在十三歲那年生病死了,後來丈夫和她離了心,趕上徵召之年,當兵死在戰場。
作為鎮子的老房東,靠收租為生,家大業大,見到‘酉酉’的第一眼就喜歡,她欣慰地點點頭,提醒姜嬈:“要催著柴青辦婚事,嬸嬸可急著喝你們的喜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