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他搖搖頭,不再深思。
冗長的隊伍一一經過,柴青心空落落的。
唇角染著姜國和親公主的胭脂,忍不住回頭看。
和親儀仗浩浩蕩蕩,王室的威風逼煞春風,和這比起來,柴青算個屁啊。
人世一浮塵,渺小一螻蟻。
一個嚇破膽子的壞種,再壞,可不敢在天家頭上掘墳。
她扯扯嘴,權當春.夢一場。
她這人太壞了,她這人太渾了,渾渾噩噩過活,姑娘家的真心都給不起。
難怪姜嬈要走。
柴青抱著大小貓兒心神不寧地邁開腿,系在腰側的香囊一晃一晃的,像姜嬈這個人,香香的,艷艷的。
三花貓膽肥地爬到她肩膀,小貓安靜窩在她臂彎,柴青單手撈起輕飄飄的繡品,笑話姜嬈辛苦半夜連只鳥都沒往上挪。
沒有比翼鳥,沒有鴛鴦。
她繡了萬年青。
手指搓開香囊的封口,放到太陽下一曬,冒出頭的,是一小縷烏黑靚麗的發。
.
水藍色的香囊小心翼翼地裝進一根細長雪白的髮絲。
收好封口,香囊緊貼在心臟的位置。
前往上邪和親的美人唇畔緩緩綻開笑——若如此,也算結髮同心了。
.
日光溫暖,太平山安享太平,柴青老樹紮根地杵在三月和風中,佳人贈送的香囊滾燙在心口。
有道是:
結髮百年。
萬年長青。
她低聲嘆服:“姜姜啊。”!
第62章 凋零花
姜國前來和親的隊伍退出小鎮,泰安客棧不再有妙曼熟悉的身影,姜公主離開的那兩天,春水鎮好些人對此念念不忘。
那日見過的美人美得令人心折,熱熱鬧鬧議論幾輪,人們感嘆公主生不逢時,命途多舛,也有人猜測公主一入燕王宮,少不得要奪走燕王全部的寵愛。
人走了,日子還要過。
小鎮的百姓恢復以往的作息,每日也依舊有來來往往的江湖客穿梭在大街小巷。
柴青坐在路邊的茶水攤,往前看看人進人出的泰安客棧,往後瞅瞅紅塵萬丈的春水坊。
姜嬈走了,仿若也帶走她的魂兒,抽走壞種長長的脊梁骨。
她軟趴趴地倒在槐木桌,頹得沒眼看。
少年倒杯茶,端起來一飲而盡,杯子倒扣在桌面,摺扇“啪”地敲在桌沿:“回神了!”
“……”
柴青毫無反應。
錢小刀摸著下巴:“你再想她,她也回不來了,除非你追上去,把人搶回來。”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個法兒,有什麼比‘美人救美’更激動人心的呢?
倘柴青真能追上去,和人狠狠打一架,打一架,沒準想不通的事就通了。
他桃花眼閃閃發亮,慫恿道:“去罷,阿嫂待你那麼好。你不去,枉為人!”
柴青眼皮一動,嫌他聒噪。
“欸?別走呀。”
他追上去:“我是認真的。那要不然這樣也行,你求我,不,你拜託我,你只要開口,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替你去了!不過去歸去,能不能把人搶回來,這我不保證哈。”
前面的人走得無精打采,聾了似的,錢小刀感覺到挫敗,心道:這算怎麼一回事嘛,原指望人能支棱起來,這下好了,僅存的那點精神氣也沒了。
“柴姐姐……”
“別跟來。”
她有氣無力地丟下一句話,身影飄遠。
錢小刀搔搔頭,愁死了:“我沒和你開玩笑,那天我說的話是真的,你再這般下去,就休怪我不講江湖義氣了!”
他喊他的,柴青充耳不聞。
鎮子最北,有一條河,怪有名的,名為‘洗劍河’,相傳八百年前
劍聖與人比武,大勝,途徑此地,撩起河水洗淨劍上血。
柴青站在洗劍河前,風吹起她的發,她盤膝坐下,看山,看水,打發時光。
兩天了,不知姜嬈走到哪兒了。
意識到又在想她,柴青心重重一跳,狠狠閉眼,告誡自己莫要多想。
現在就很好。
沒什麼不好。
姜嬈心有牽掛,她不去上邪,她的娘親恐有閃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柴青狠下心想:她沒有選擇,我難道就有選擇了?
我盡力了。
我也想救她。
河水倒映她的影,影子慢慢凝成姜嬈的臉,柴青揉揉眼,呼吸一滯,一掌拍向平靜的河面。
美人的芳容順著流水破散。
柴青咬緊牙關,稍傾,氣機紊亂,內息倒流……
錢小刀是在河岸對面發現的她,找到時,柴青陷入昏迷,唇角殘留血漬。
他低嘆一聲:“道是風流客,也是可憐人。”
麻溜地將人撿走。
柴青有柴青的苦。
心關難越。
心結難解。
偏要解,就會落得頻頻嘔血的下場,再嚴重些,難免走火入魔。
盈回巷二十八號,此間的主人躺在床榻,床前圍著男男女女。
“怎麼樣?”
莫玲玲收回診脈的手:“心病難醫。”
柴青的癥結不在於任何人,只在乎於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