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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的不說,只說當下,莫玲玲一行人奔赴姜地剜了姜王一隻眼,姜王頒布必殺令,多少武人趨之若鶩?
江湖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江湖。
“十八年前,柴令一語鎮山河,定下芙蕖為雁南的王,雁南王室敢怒不敢言,其餘八國也只能捏鼻子認了。
“曾經多輝煌,刺客盟的盟主有命定一國君主的大權,今時呢?季奪魂為姜王座下一條狗,副盟主令狐敖一心求穩,不敢與九國交惡。
“柴青,出現的正是時候。”
柳眉心頭一震。
“她是柴令之女,她的身份帶有天然的弊端,運用得當,卻能讓刺客盟起死回生。姜嬈為姜國公主,也是青青的情人。我想,柴青,就是那個承載天命的最佳人選。沒人敢做這事,她敢。”柳茴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所以眉眉,年輕人的路,就交給年輕人自己走罷。”
她走出房門,門閉合,柳眉耳朵迴蕩師父的話,良久,她閉上眼。
打破僵局,又豈是那麼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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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姜兩國開戰的消息滿天飛,春水鎮的百姓一覺睡醒,總忍不住看向西北方。
西北方,北野。
王要在北野拿姜公主開刀。
那麼美的人,那麼美的笑容,一想到會在某一天早早消散於世,人們心頭不忍。
盼著這仗打不起來。
但王的心意,哪裡是小民能做主的?
今日,是柴青離開春水鎮的日子。
這些日子以來,小鎮百姓經歷了最為兇險魔幻的旅程。
村□□了七八十歲的老大爺說起昔日的江湖事,說到風流劍柴令,簡直口若懸河,說上三天三夜都不帶累。
做夢都幻想仗劍走天涯。
可當記憶里當之無愧的大梟雄、大盟主成了以前見過的穿著屁兜的壞小子,其中所帶來的衝擊不是三幾日能抵消。
作為柴令的女兒,柴青在‘一鳴驚人’上很有老父親的作風。
壞種為宗師,一刀劈死一個老宗師。他們再不敢如往常那般輕看柴青。
甚至,看久了,會被她的光芒灼傷。
畏懼、敬仰、好奇、難以置信、與有榮焉,太多的情緒湧上來,話都說不利索。
胖嬸用她胖胖的一身肥肉擠走芙蓉書坊的坊主:“柴青,你這一路,可要小心啊。吃飽,喝好,別心疼銀子。”
她將一包銀兩塞進柴青行囊。
此次柴青要走,他們得到的說辭是酉酉姑娘被賊人搶去,她要趕去救人。
“我就說嘛,我就說酉酉妹妹那麼鍾意你,怎麼可能不要你?”小寡婦捧著裝好乾糧的包袱送到‘老鄰居’懷裡:“這一去,咱們全鎮的人都希望你帶未婚妻回來。到時候,一起給你們擺喜酒!”
“柴青。”贖身了的柔玉、淨玉、秀玉並肩走過來,異口同聲道:“平安歸來。”
江湖太兇險,賊人太野蠻,哪怕眼前人是前不久才震動江湖的年輕宗師,到底是小鎮出來的,壞種再壞也是自己人,何況壞種的壞,其實也挺好。
來送行的人很多很多,一眼望不見頭,柴青長這麼大,頭回有這待遇,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放寬心好了,這次,我帶了好幾把刀。不怕斷!”
一把斷刀,一把木刀,一把名刀。
分別別在腰間,背在背上。
柴青穿著的是柳眉以前親手為她縫製的新衣,紅白相間,格外顯精氣神。
這是她第三次背井離鄉。
第一次,是被師父擄了去,歸來時,九死一生。
第二次,是她十八歲成就宗師境,憋著一口氣前往姜地報仇,被季奪魂一劍斬沒了銳氣。
這是第三次。
她要在千軍萬馬面前救一個人。
可能會死。
可能會贏。
柴青支棱起來:“我要走了。”
“早點回來!”
“我家娃總嚷嚷要和你學刀,外面壞人多,打不過就回來,困難沒有辦法多!”
“窮極巷的房子我給你留著,誰來都不給!”
“包子管夠,只要你回來,想吃多少吃多少。不過你功成名就,到時候別不稀罕吃我家包子啦。”
人群哈哈大笑。
柴青也被逗笑:“吃了十幾年了,口味哪有那麼容易改?包子,好吃。”
她的稱讚令賣包子的臉紅。
“對了,坊主,我給你留了一份禮物,回去別忘了看。”
“禮物?”芙蓉坊主揉了一把老臉:“這怎麼好意思?我……”
“嗐,柴青,我的呢?你胖嬸可沒虧待過你,怎麼說也比這老傢伙關照你多罷?”
胖嬸快人快語,催得柴青眉眼彎彎:“都有,都有。”
小寡婦住了嘴。
三玉期待地亮起眼。
離別的酸澀被沖淡,春風乍起,柴青握著柳枝朝眾人揮手:“都回去罷,不早了,回去罷!”
“柴青……”
“柴青!”
夕陽西下,拉長離人的影。
胖嬸假裝沙子迷了眼,紅著眼眶快步趕回家。
小寡婦匆忙往家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