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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耐煩地皺皺眉頭,場下眾人覷著她臉色登時不敢言語,柳眉見狀捅了她一胳膊:“做甚呢?大好的日子,你要拆自己的台?”
柳姑姑坐鎮,柴青這隻皮猴子翻不出五指山,小聲道:“沒,我就是覺得他們太聒噪了。”
話沒說完被柳眉瞪了眼。
不怪她不適應,做壞種多年,除了姑姑,往常和她說話最多的是來收債的胖嬸。
一朝從人見人厭到不那麼被人厭,柴青不知這背後是那句顛撲不破的“有錢能使鬼推磨”作祟,只當鄰居們太熱情。
她撓撓頭,摒棄心頭那點不自在,下一瞬又成了驕傲得意的小鳳凰,胸脯挺起:“成!”
沒喊人去催,而是自個巴巴地跑回主院。
她人前腳走,柳眉後腳以主人的姿態招待眾人,滿懷欣慰地笑道:“青青這性子……”
“這性子好!”
易容前來的吳二扮作殺豬匠豪氣如雲地喊了聲。
他那個激動啊,見到柴青恨不能上來抱住親幾口的狂熱架勢,柳眉眼皮子一跳,忍住扶額的衝動,輕聲附和:“是啊……”
若能一直是這性子就好了。
吳二不懂她的憂愁,五大粗的漢子,圍觀旁人訂婚比自己訂婚還高興,不得不說,這情緒能傳染人,很多看在銀子份上前來的人慢慢地竟也坐得住了。
浪子回頭金不換,今日的柴青,屬實和以前見到的不一樣。
不再頂著一張喪氣的寡婦臉,也不再招貓逗狗,上房揭瓦。
訂婚難道真就這麼管用?
一些家有逆子的婦人們也在考慮給兒子找個靠譜的媳婦。
看看柴青,一個日常交不起租金的壞東西,竟也能攢下一筆不菲的銀錢置辦家業,這二進的小院就是她出錢買的。
知道這回事時,多少人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地上。
真是人不可貌相,有的壞種看著總蔫了吧唧,背地裡實際有八百個心眼,還曉得偷偷攢私房錢。
柴青一路飛快地走。
作為今日的另一當事人,姜嬈此刻正在房間梳妝打扮。
狸奴與厭奴要在泰安客棧配合假公主,陪在她身邊的,是春水坊里出來的幾名俏姑娘。
梳妝檯前,淨玉一臉艷羨:“沒見酉酉姑娘前,我們還想著總有一天能把柴青拐到手,見了酉酉姑娘後,我們那顆妄想的心算是死了。
“姑娘的氣質我等委實比不了,和柴青差不多,不是俗人,沒有那股俗味兒。別看鎮子上的人們提到柴青總喊‘壞種壞種’,可她那張臉,旁人萬萬比不得的,只有眼饞的份。
“也有人說她喪,我們姐妹幾個卻喜歡,和這樣的人談情說愛,豈不快意?”
她捂嘴笑:“而且她這人呀,活好。”
姜嬈眉頭一跳:“怎麼說?”
淨玉曖.昧一笑,右邊的柔玉接著道:“她本錢好。”
她掰著手指和‘酉酉姑娘’細數柴青的本錢——長腿、細腰、手指纖長,膚白、貌美,體力更好。
“以前她來春水坊給柳姐姐送米糧,一口氣能扛十袋子,氣不帶喘的,比鎮子上最孔武有力的爺們還利索。”
“不止呢。”
秀玉搶著道:“她喪里喪氣的也很有味道。像憂鬱的大家小姐,又像受了情傷的落魄俠客。”
總之柴青是個妙人,床上床下都很妙。
姜嬈被灌了一耳朵‘能幹’,表情微妙:“你們,不會是……”
幾位姑娘笑容羞澀。
淨玉羞紅了臉,大方承認:“我們都很饞她。”
往往與恩客到了床榻起不了興致時,都會想一想柴青的那雙手和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只不過這些話就沒必要和酉酉姑娘說了。
她們不說,姜嬈卻從她們欲說還休的表情上看懂了。
這些姑娘們都是在紅塵里摸爬滾打的‘老人’,葷素不忌,快言快語,許是在客人面前說了太多違心話,於是對著難得看得入眼的人就顯得格外真誠。
姜嬈喜歡她們的真誠,然而想到她們私底下和她攙著同一張臉,她心裡不舒服,面上笑得清清淡淡:“她有那麼好?”
“以我看人的經驗,誰能得了她的心,這輩子都能活得很舒心。”
“為何?”
柔玉訝異地看她兩眼,似是不懂為何問出這話的人會是她。
“因為,她就是那樣的人啊,表面不上心,內里很純粹。
“不過就像是切蔥一樣,想得到她的心,就得先流一流眼淚,你哭了,她才會因你的流淚心軟停留。”
“我如果不哭呢?”
柔玉啊了一聲:“那她就不會把你放在眼裡了。”
真實的柴青,永遠是感知到對方的付出才會用心的人。
很自私,也很怯弱。
有時像孩子,有時又像個瘋子。
跟不上她的節奏,就會被甩下,直到她忘記你。
但若得了她的心,會得到她一生的忠誠。
“我們見過的人太多了。”
甚至比忽然有一天來到小鎮的柳眉見過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