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頁
他嘖嘖搖頭:“可惜公主了。辛苦來一趟,做不成寡人愛妃了。”
姜嬈安靜聽著,算算燕王撕毀和親盟約的時間,也就不難明白青陽令前恭後倨的態度。
至於姜國如何,兩國開戰又如何,她人已經站在這兒,能做的都做了,姜國是敗是勝,再與她無關。
“王上好圖謀。”
鮮血和廝殺里成就的王位,註定燕王骨子裡的帶了一股蠻勁,蠻是蠻人的蠻,也是野蠻的蠻,他坐回高位,一改為色所迷的蠢樣:“那麼公主見了寡人,為何不跪?來人!脫了她衣服,讓我燕臣看看,何為九州第一艷色!”喝令聲聲振屋瓦,有人定力不足默默吞咽,有人睜大眼睛想要勸一句“不可!”
左右宦官面面相覷,尋常時候得令早已去動,絕不會傻呆呆躊躇在原地犯難。
不是不想動,是……
是美人容色甚冷。
場面僵持,須臾,姜嬈眉梢霜雪消散,低眉哼笑,廣袖瀟灑一振,聲腔一如既往地冷淡動聽:“入燕地前,聽人提起燕王,常以荒.淫暴虐形容,王今日欲與臣子共賞美色,何必大費周章?”
“哦?你有什麼好見解?”
“沒見解,只‘順從’兩字罷了。”
玉手搭柳腰,白嫩的指節輕拉衣帶,繁瑣的宮裝徐徐解開外衫。
持守堂內,吞咽聲不止,陳舊章一聲咳嗽,驚得一眾男男女女俯首耷眉,脊背生汗。
稠艷長衣墜地,燕王呼吸混亂,一手重重按在案幾邊沿,留下不深不淺的指印。
姜嬈魅惑一笑,指尖若有若無撩過銀白衣領,餘光有一霎看向心急如焚的郡守大人。
果不其然。
陳舊章火急火燎頂著一腦門冷汗挺身而出:“吾王,此舉大大不妥,有失王室體面,國風威嚴!還請吾王三思!”
雙膝跪地,大有王不答應,臣不起身之決然。
“王上三思!”
忠臣良將,在勸諫君王學好一事上,總是心擰成一股繩。
燕王沉眉不語。
陳舊章代而下令:“請公主入後院【美人居】歇息,速去!”
侍婢心生駭然,軟著腿近前:“公主,公主請……”
堆在地上的外衫被人拾起,姜嬈腰身一扭,大大方方走出持守堂。
不戰而屈人之兵。
她人剛走,燕王一巴掌拍在案幾,頓時杯碟碎地,酒水濺開:“猖狂!真當寡人不敢要了她?!”
“吾王息怒。”
陳舊章立時叩拜,額頭磕出血。
“吾王息怒!”
心腹跪地求王息怒。
半晌,燕王心有餘悸地嘆氣:“以退為進,恃美行兇,如斯美人,世所罕見。怪不得你們心憂,寡人也心憂。”
美好的東西,不能輕易睹之。
今日看了姜嬈,明日呢?
明日是否就想著翻遍九州找尋解藥,納了姜嬈?
欲.念的閥門一旦打開,恰如河水奔流,沒有止息。
姜王打得正是這如意算盤,賭燕國的王不是合格的王,而是一個管不住下身、滿心欲.望、荒廢朝政的男人。
可他低估了燕王的權欲。
也低估了陳舊章對王的忠心。
姜嬈入燕,結局只有一個——死。
如此,才能免得王沉溺女色,免得最後死在美人身上。
而且姜嬈這個女人,臨危不亂,談笑間占據主場,逼得燕臣不得不開口制止燕國的王。
“聰明,心機,身懷媚骨,膽魄十足。此女不能留,留則成患。”
“……”燕王瞥了眼他的奶兄弟:“要不就說你不解風情,好狠的心。”
陳舊章腦門的血和汗混在一塊兒,身板挺直:“臣只為吾王著想,姜嬈一日不死,臣與諸位同僚,寢食難安。”
“還請吾王下令!處死姜國公主!”
.
後院,美人居。
姜嬈慢攏衣衫,倚在美人榻翻看壞先生的舊作。
燕王也太小瞧人。
既早知他是何等樣人,又怎能全然不做準備?
東陽郡是陳舊章的管轄範圍,陳舊章是燕王奶兄弟,君臣好得能穿一條褲子。
入東陽郡的危險不亞於入上邪,算準燕王色性,姜嬈來前里里外外穿了七層衣。
如今只褪去一層最外面的,陳舊章就急哄哄地想要她命,她歪著腦袋,無所謂地笑了笑。
住進這美人居,自那日匆匆見過,接連三日,燕王竟沒再露過一回面,可見被忠臣管得嚴。
郡守大人對她真是十一分的上心,唯恐她身在燕國心向姜國,不惜以此身戕害君王,禍國殃民。
他想得太多了。
姜嬈只是逗逗那自以為是的燕王,沒打算獻身,更沒打算做他的愛妃。
九國紛爭,姜國有燕的細作,燕國也有她的人。
蠱毒泄露一事,出自姜嬈手筆。這是她唯一為自己預留的保身之法。
可嘆深宮困守十幾年,十幾年的籌謀,也只能做到這。
姜王防她甚深。
好在燕王信實了毒寡婦一說,更無從知曉,此刻的她蠱毒已解。
姜嬈慢慢悠悠欣賞窗外的春天,慢慢悠悠算著她還有幾天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