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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發燙,腿腳跟著發軟,好在姜嬈還記得她們在哪兒,一手抵在這人肩膀:“夏玉還在呢。”
夏玉人事不知地當她的‘破布娃娃’,門扇吱呀作響,琴山女弟子端著晚飯進來。
姜嬈嫣然淺笑:“這下你懂了?”
柴青不情不願地閉上眼,裝死。
“好了,快起來,去吃點東西。”
她二人發出的動作瞞不過長耳朵的第三人,很快,整座青秀樓的人都曉得柴青醒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吃東西,而是折了一根枯枝找賴在這兒不走的玄天宗等人,挨個削回去,打得覬覦姜嬈美色的雄性哭爹喊娘地滾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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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靜太大,讓人懷疑奪魂山的主人不是在裝死,而是真的死了。
季奪魂當然沒死。
他遙遙站在山頭,看滾下山的後生們,心情好得不得了,一想到他整日裡憂國憂民,一群屁民們活得比他自在,怎能不牙癢?
“打得好呀。”
“我打得算什麼,大宗師打得才叫好。”
柴青神出鬼沒地拎著一截枯枝站在三尺外:“我很好奇,若此時出手,能接下你幾劍。”
季奪魂轉身看她,語氣寡淡得還沒清水白菜有味道:“幾劍不重要,活著才重要。”
他委婉勸說柴青莫要尋死。
活著多好,柴青才不會想不開在羽翼未豐之前挑釁大宗師的威嚴。
有過一次就夠了。
她當吸取教訓。
她幽幽道:“夏玉傷太重了。”
“會好的。”
“是會好,還不知她醒來怎麼個模樣呢。”可別學她,在陰暗潮濕的地兒種兩年蘑菇,一蹶不振。
季奪魂笑了。
“你笑什麼?”
“你不像晏如非的徒弟。”
“這話說得。”柴青反問:“晏如非的徒弟當怎樣?”
“正氣、正直、正經。”
這也太‘正’了,她不服氣:“可我偏偏是我師父的徒弟。”
“是啊。”季奪魂難得追憶往事,斜睨她一眼:“怪有趣的。”
聽起來怎麼不像是好話?
言歸正傳,柴青歇了和他嘴貧的心,認真道:“我該怎樣才能成為天下第一?”
要成為新的天下第一,就要打敗舊的第一。
好長時間的沉默,久到柴青以為聽不到回答。
“柴青,這方天地是死的,你要使它活過來。”
活過來,就能打敗我了。
“什麼意思?”她緊皺眉頭。
季奪魂卻不再與她解釋,他手指朝天,轉身離去。
柴青在後面大喊:“那大宗師之上呢?大宗師之上,又是什麼?”
山風忽來,也將縹緲的答案送到她耳畔。
“是心之所向。”
大宗師之上,是心所嚮往的。
“柴青,我等著你來打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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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暗藏的一番話,折磨得柴青幾天幾宿沒睡好覺:“什麼嘛,我為什麼想不明白?難道高人都喜歡不說人話?”
她抱頭沉思,眼下蒙著淺淺的青,一臉鬱卒:“完了,絳絳,我好像是個笨蛋。”
他到底要說什麼啊!
啊!
煩死了!
“這方天地是死的,怎麼就是死的了?這花,這草,這風雨,難道還不夠真實嗎?我的頭好痛……”
柴青武學造詣極高,悟性極強,否則不會有今日成就。
可不懂就是不懂,季奪魂話里的深意她勘不透,須知道,這可是通往天下第一的路!
入場的名帖都有了,卡在太文盲。
柴青痛不欲生,寧願沒聽到這玄而又玄的禪機。
她抱著腦袋在地面打滾,滾來滾去,像一隻又大又喪的貓,姜嬈看得心喜,摸摸‘貓頭’,再順順‘貓毛’:“好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又冥思苦想了兩日,柴青終是不再揪著不放,畢竟她們留在青秀樓的天數越來越長,該走了。
天明,奪魂山初雪滿山頭,薄薄一層,又細又白。雪花綴在發頂,須臾融化,冬天不打一聲招呼地到達。
夏玉人醒了,魂兒仿佛還沒歸位。
按理說琴山的大師姐當然要跟著同門回山,可夏玉不願。
琴笙可憐巴巴地朝柴青拱手,眼淚都要淌出來,柴青心軟,又見夏玉背上無琴,失魂落魄,和她說話,說三句頂多回一個字的架勢,心知季奪魂這兩劍刺進了她骨肉魂魄。
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三月兩月沒準還是這個死樣子。
好事做到底,夏玉存意纏著她們,她難道能把人打死?
況且琴山這邊一口一個“柴宗師”、“柴姑娘”、“柴恩人”,縱使再厚的臉皮,柴青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那就……跟著罷。”她勉為其難道。
姜嬈也沒意見。
“多謝柴姑娘!多謝少宗主!”
“走了!”柴青揮揮手,不知在與誰告別。
竹樓之上,多日來始終未現身的大宗師憑欄而立,緩聲道:“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