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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別跪了,起來和寡人說說話。”
“是……”
“她今天還是穿的白衣?”
“是白衣。”
姜王面色一寒,頃刻沒了說話的興致。
姜啾柔弱可欺,三十餘年,最出格的事全都安在他頭上,先是頂著王后的名與野男人苟.合生下姜嬈,野男人身死,她痛苦不堪,默默為之服喪多年。
宮人只道王后好穿白衣,真相卻是一個弱女子膽敢當著王的面執意為心上人守寡!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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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宮。
王后寢宮。
姜啾呆坐在窗前將近半個時辰,旁邊守著的婢子站得腿都麻了,她方才不急不緩起身去侍弄養在庭前的花花草草。
宮人急忙為她撐傘。
“不必了。”
她出聲拒絕,女婢小聲道:“娘娘,您不能生病的,否則……”
否則王會責罰一宮的婢子。
聽懂她言外之意,姜啾不再拒絕,蹲著身子手握一把小鏟子,沒多會,不聲不吭地掉下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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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燕地的姜嬈自然不知娘親想她想得直掉淚,便是知道了,也只是夜裡難眠,徒增愁緒。
這些年她一直活在樊籠里不得自由,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又有蠱毒不斷侵蝕她的身體,活得怎一個不如意。
如今鳥出囚籠,毒也解了,心上人陪伴在側,哪怕立時死了她都甘願。
她撐著下巴聽柴青在那嘟囔鄰居腦子有大病,笑意攀上眉梢,整個人比柴青初見時生動不少。
柴青念叨一句就低頭舔舔美人送來的‘冰奶酪’,每舔一口,抬頭就見姜嬈不好意思地移開眼,甚是有趣。
冰奶酪吃得一滴不剩,一副帕子遞過來,柴青拿著擦擦嘴,摺疊好再擦擦手,提議道:“我帶你去玩罷!”
“玩?去哪玩?”
拜丹藥所賜,症狀未消,姜嬈哪好厚著臉皮跑外面去?
萬一玩著玩著再……
她搖搖頭:“不去。”
“去嘛。”柴青扯她袖子:“萬事不是還有我嗎?有我在,你怕甚?”
姜嬈怕在她面前丟臉,柴青仿佛猜到她的心事,眉眼輕笑:“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
縱是之前沒見過,往後這一月,千百種模樣估計都得見一見。
早晚都得見。
就好比這奶,想喝了總能喝到。
“晚間藥效就散了,你真不去?”柴青嚇唬她:“你不去,那就在家呆著,我自個去了?”
“……”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姜嬈氣得不輕,一生氣,奶.水往外涌,看直了兩雙眼。
她臉色倏然變得冰冷凍人,柴青不敢大意,親親再哄哄:“去罷,我怎麼放心留你一人在家?姜姜……”
收拾一通,鬧一通,再收拾一通,換好新衣,外面天已經黑了。
柴青勾著美人手指出門看皮影戲,她們前腳走,後腳隔壁那扇門打開,大鬍子捋著他濃密的鬍鬚,煞有介事道:“青青會討老婆了。”
比他強!
女人接連兩次在柴青面前碰壁,第一次去的太冒昧,表現不夠親和自然,第一次嘛,純粹是時機不對,攪了人家好事。
要不要有第三次接觸,她拿捏不定主意。
“跟不跟?再不跟人就走遠了。”“跟!”
跟個屁!
柴青都不認識他們,她開開心心帶人出去玩,身後跟著兩條尾巴算怎麼回事?
“玲姐,跟、跟丟了!”
大鬍子摸摸他的鬍子,頓時笑起來,壓低了嗓子:“不愧是老大的女兒,就這機靈勁,隨老大!”
女人實在不知說何是好,料想以柴青宗師之能,能傷到她的人約莫不會來春水鎮,她死了心,決定回去好好研究一番怎麼投其所好。
甩開兩條小尾巴,柴青趴在春水坊最高的屋頂,伸手可摘月,眸子蘊藏星光:“姜姜,在看皮影戲之前,我帶你飛罷。”
“背著我飛?”
柴青一怔,此景此景倒想起陳年裡的舊人舊事,年少的她背著絳絳飛了兩個時辰,飛到內力耗盡,事後一心想當“天下第一厲害的壞胚子”。
結果沒做成厲害的天下第一,快要成“天下第一的廢物”,絳絳泉下有知,會不會對她失望?會不會,不認她這個朋友?
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
她眼底生出黯然。
姜嬈瞧得心疼,率先退一步:“抱著飛也行。”
“不用。”柴青不可一世地揚起臉:“就背著飛!想去哪兒去哪兒!”
邂逅一場,親昵一場,哪怕做不了最後的大女人、大豪傑,她也希望她在姜嬈心裡曾經是閃閃發光的。
閃閃發光的壞種。
閃閃發光的歡情時光。
情愛果然是世間治癒良藥,短短几個日夜,一攤泥也有了限時的夢想。
一攤泥,想被天上的雲記住。
姜嬈不知她心眼裡的“雲泥之別”,動容地趴在她後背,如少時那般不敢用力地環著她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