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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廣平看著面前跟碗口齊平的花雕酒,抽了抽鼻子,一臉滿足,隨後搖頭晃腦地感慨道:[去年的時候,你們就給我倒了碗底一口的米酒。]
“師父說什麼?”丁明把酒罈遞給另一邊的單義春,抬頭看向走回符堇身旁落座的方夏。
“師父說你小氣,去年中秋就給他喝了一口米酒,要批評你。”方夏張闊就把馬廣平的抱怨全扣到丁明頭上去了。
“靠!你仗著我們聽不到,就胡說八道是吧?”丁明抄起桌邊一根筷子,就朝著方夏扔過去。
方夏往符堇身旁一歪,躲開丁明扔過來的筷子。
“丁明,不要亂扔筷子。”單義春給自己倒完酒,一邊將手上的酒罈子遞給方夏,一邊起身去撿那根被丁明扔掉的筷子。
“師兄,你又偏幫方夏。”丁明不滿地抱怨了一句,順手給馬廣平夾了一塊雞肉,“去年中秋師父在床底下藏了一小壇花雕,我不是擔心他回去偷喝喝多了,才只買回來一小瓶米酒——師兄你不也是贊同的嗎?誰知道方夏這小子,中午不午睡,閒著沒事幹,把師父私藏的那壇花雕,就著月餅喝光了。”
[方夏你個小兔崽子!]馬廣平拍著桌子——事實上他並沒法拍響桌子,只是做出這麼一個動作,以表自己的憤怒,[我說好好的一壇酒,我出去了一趟怎麼就不見了呢?你還騙我說,是我放過頭了!]
方夏低頭專心地給符堇倒酒,假裝沒聽到馬廣平憤怒的咆哮。
“哦,這次不用翻譯了,師父肯定是在罵你。”丁明單手支著下巴,幸災樂禍。
師徒幾人互相貧嘴了幾句後,似乎遺忘了馬廣平是亡魂這件事,和往年中秋一樣,熱熱鬧鬧地吃起了團圓飯。
酒過三巡之後,鬧聲未消,人已微醺,方夏抓著身旁符堇的胳膊,給在座的師父師兄正式做正式介紹。
“這是符堇,我的戀人?伴侶?反正就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男人……哦,不對,是男鬼。”
“噗——”旁邊的單義春一口酒噴了出來。
“師兄,你悠著點,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丁明歪著頭嘲笑單義春,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當初聽到方夏這麼介紹時,轉身整個人撞在牆上的糗事。
馬廣平也不盯著他最愛的花雕酒看了,他抬頭目瞪口呆地看著對面的符堇。這符堇是只厲鬼吧?難怪他給方夏算姻緣,得出來的結果奇怪不說,而且還沒有子嗣。不對,這符堇就算是個活人,他們也不會有子嗣。
被馬廣平直直地看著,符堇放在桌下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他竟然感覺有些緊張。對方是方夏的長輩,他這算是見長輩了?他活著的時候,面對自己那些血親長輩都沒緊張過,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面對長輩的緊張。感覺有些新奇,又有些莫名的滿足。
不,不對,他怎麼能拿方夏的長輩,跟他生前那些長輩相比較?方夏的師父是真的疼方夏,而他那些所謂的長輩,不是視他無物的,就是盼他早死的。那些人怎麼配跟方夏的師父相比?
符堇站起來,端起自己面前滿碗的酒碗,手腕輕抬,朝著對面的馬廣平敬酒。
他也不等馬廣平回應,便將酒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符堇?!”方夏被嚇了一跳。
雖然符堇有實體,但他是不吃活人的食物的。方夏每次吃飯都會給符堇擺上碗筷,也會往他碗裡夾菜,但符堇從來沒真的吃進嘴裡過。現在看他真一大碗酒喝了下去,方夏能不嚇一跳嗎?
“你、你這樣喝下去真的沒事吧?”方夏擔憂地看著符堇。
“無礙。”符堇低頭對方夏小聲道,“只是酒水,很快就會從身體裡散發出來的。”
方夏湊近符堇,吸了吸鼻子,確實從符堇身上聞到了濃重的酒味,好似剛剛那碗酒,符堇不是喝了下去,而是撒在了身上。
在方夏和符堇說話的這會兒工夫,對面直直地盯著符堇愣神的馬廣平終於回過神來,他站起來,半透明的手虛拍了一下丁明的肩膀,又指了指桌子上盛滿酒的酒碗,然後望著符堇,擺出一臉屬於長輩的威嚴表情。
丁明會意,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幫馬廣平端起酒碗,朝著符堇遙遙一舉,隨後撒在椅子背後的地上。
馬廣平想對符堇說些什麼,摸著自己下巴上短短的鬍子想詞,餘光不經意地往地上瞥了一眼,臉上端了半分鐘的威嚴表情,頓時崩得支離破碎,他扭頭就對著丁明吹鬍子瞪眼:[臭小子,你這酒怎麼撒的?你看看你水跡,瞧著好似我尿褲子了一樣!]
丁明看著一臉激動的馬廣平,一臉莫名其妙。方夏聽完腦袋鑽桌子底下看情況去了。
這鵲山觀的前庭是鋪了青石板的,水倒在地上,要從青石板的縫隙滲下去要等好一會兒,所以水稍多就會順著地勢流淌。丁明把那碗酒撒在椅子背後,結果那酒水就朝著馬廣平的位置流淌了過去,穿過馬廣平坐的那張椅子底下,流到了馬廣平的兩腳之間——嗯,看著確實很像馬廣平尿褲子了。
方夏把腦袋從桌子底下抬起來,拽著身旁符堇的衣角,笑得不可抑制。
對面的丁明依舊一臉茫然,出聲問方夏,馬廣平說了什麼。方夏一邊笑,一邊把馬廣平的罵丁明的話轉述的一遍。之後,單義春和丁明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