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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起玩嗎?”
符堇看著朝他伸出一隻髒兮兮的小胖手,遞給他兩個金桔的方夏,心裡有了結論——看來不是遲鈍,而是膽大包天。
“一起來玩吧!”不等符堇開口,方夏就興沖沖滴往前沖了兩步,伸出另一隻手來拽他。
毫無意外的,那隻像炮彈般的小肉團撲了個空,直接從他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符堇轉身,看著那小肉團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隨後抬頭瞪著圓滾滾的眼睛看他。
“你不是人啊……”
終於發現了,現在該是怕了,符堇心想。
遠處傳來方夏母親的聲音,方夏扭頭看了一眼,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被捂得有點化了的奶糖,放在一旁的美人靠上。
“媽媽喊我了,我不能陪你玩。糖分給你吃,你別不開心。”方夏一本正經地說完,就撒腿往迴廊外跑。
小肉球很快消失在符堇的視野中,只留下迴廊美人靠上的一顆奶糖,和天井中幾盆七零八落的金桔樹,但他的心情卻奇異得好了起來,明明還沒有吃那顆奶糖……
那是他第一次被活人搭話,在發現他是亡魂之後,還能不躲不閃地望著他,他們之間沒有那劃開的一線,被放在同一個世界,普通地對話。明明還只是個小屁孩,明明開始被嚇了一跳,之後卻一本正經地關心起他的心情了。
20年後再見,這人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明明最初被他厲鬼的身份嚇到了,但很快就忘了那點恐懼,毫無隔閡地接納了他的存在。這孩子大概是個缺心眼,花了20年都長不完整的那種,但是這種缺心眼……他並不討厭。
符堇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睡得正香的人,抬了抬手,幫他把快滑下床的被子拉上去。
次日清早,方夏一行人在賓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館吃早飯。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再去李家?”方夏一邊幫符堇面前那碗餛飩加醋,一邊問坐在對面的耿書鄲。
“等那位李先生出門了,我再給李老太太打個電話,讓她跟警衛說一聲,讓我們上去。”耿書鄲道。
“你知道那位李先生什麼時候出門?”
“我已經讓莊生去盯著了,那位李先生出門了,他會回來通知。”耿書鄲笑著道。
“莊生?我們一行人里有這號人?”方夏一臉莫名。
“你忘了我們耿家家學是御鬼術嗎?莊生是我的鬼使。”
“你就不能讓你的鬼使,順道解決李家那隻小鬼嗎?”方夏吸著麵條,含糊不清地說道。
“不,驅鬼除祟這種事,最好由人來做,不要假借於鬼魂之手,這點你需要記住。”耿書鄲說道這裡,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普通的遊魂在陽世間的力量是很薄弱的,他們對活人基本產生不了影響。只有枉死的鬼魂,索命的厲鬼,才會對活人產生影響,在李家的那小鬼,顯然屬於後者。這種鬼身上帶了煞氣,術士不在場的情況下,讓派使出去的鬼使直接接觸,鬼使容易被煞氣影響,從而反噬術士。相比於活人,煞氣對鬼魂的影響要大得多。而且,我們耿家人是會收厲鬼當鬼使的,厲鬼接觸到比他自身兇悍的煞氣,一旦受到影響,後果會很難收拾了。”
方夏他們吃完早飯,在賓館耿書鄲的房間等了一會兒,那叫莊生的鬼使就回來了。那是一隻少年模樣的鬼,他先是畏懼地朝符堇看了一眼,隨後跟耿書鄲比了個手勢,告訴他李景杭已經出門了,然後便化作一縷青煙,鑽進耿書鄲手中的那枚銅錢。
方夏趁著遊戲的空檔,掃了一眼那枚十分有年代感的銅錢,猜想那大概跟他脖子上的玉玦一樣,是鬼魂的寄宿物件。
耿書鄲給李老太太打了電話,然而接電話的是孫莉,再訪李家的要求,被對方堅定的拒絕了。這出乎預料的發展,打亂了耿書鄲的計劃。
“這回怎麼辦?”方夏退出手機遊戲,看著耿書鄲問道。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耿書鄲嘆了口道。
“要不我們翻牆進去?”方夏摸著下巴建議道。
耿書鄲:“有沒有合法點的辦法?”
方夏:“沒有。”
耿書鄲按了按眉心,無奈道,“等等再看吧。”
然而,這一等,等了兩天,卻傳來孫莉被送進醫院的消息。
“去醫院。”聽完莊生帶回來的消息,耿書鄲當下做出決定。
進醫院就比進李家簡單多了。王珂開車送兩人到醫院後,在停車場候著。耿書鄲帶著方夏去跟護士站諮詢後,很快便知曉了孫莉病房。
醫院是生死交替的場所,跟著耿書鄲走在醫院的走廊上,一路方夏看到了好幾隻飄蕩在走廊上的鬼魂,這是他開了陰陽眼之後,第一次一次性見到那麼多鬼魂。因為有符堇在,這些鬼魂這些鬼魂不敢靠近,方夏也沒覺得多可怕,只感覺有些新奇,仿佛看了醫院的里世界。
像這樣需要追著委託人跑的事,耿書鄲已經有好些年沒有經歷了。也就剛入行的頭幾年,接觸的委託人參差雜亂,自然也遇到過這種家人不信邪的,而他又是見著了就放不下的性子,沒少那些不信邪的人鬥智鬥勇,當年沒少被那人嫌棄多管閒事。後來,他在玄術圈有了一定地位,不需要再接那些瑣碎的委託。現在他接的委託,多是來自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他們信鬼神,不需要耿書鄲那麼追著辦事,他們自然會求著耿書鄲出手。而當年一直嫌棄他多管閒事的人,也已經不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