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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耿家宗祠的寢堂出來,方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但心裡那種堵得慌的感覺,卻半點沒有消退。
外面在下雨。
雨是從早上送耿文秋的棺槨上山後, 回來的路上開始下的。起初只是飄雨絲, 等把耿文秋的牌位送到宗祠之後,雨就開始下大了。豆大的雨滴,密集地打在磚石鋪成的地面上,發出噠噠的響聲。
符堇拿著傘, 站在寢堂外的屋檐下。寢堂裡面是耿家列祖列宗的靈位,作為厲鬼,他不方便跟著進去。他微微仰著頭,視線穿過從屋檐邊連串滴落下來的雨珠, 不知道著落在哪裡。而就在方夏踏出寢堂的瞬間,他無處著落的視線一頓, 偏頭直直地朝方夏看去,將那個穿著一身孝服的身影,納入自己眼底。
目光是無聲的,但方夏卻是第一時間察覺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頭一歪,對上符堇的視線,隨後拖著腳步,朝著符堇走去。
方夏面朝著外面的雨簾,跟符堇並肩站著。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的雨,方夏垂下頭,小聲對身旁的人嘟噥道:“符堇,我難受……”
方夏的情緒很低落,就算他什麼都不說,符堇也能感覺到,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嘴角微微動了動,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抬起手,將方夏的腦袋輕按到自己肩頭,讓他靠著。
腦袋枕在符堇肩頭,鼻翼間能夠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冷香,方夏吸了吸鼻子,心口那憋悶的感覺,似乎消下去了些。
符堇的肩頭,方夏沒能靠太久,耿家人就陸續從寢堂退了出來,準備回老宅那邊。
耿重志幫他母親撐著傘走在最前面,耿淑芸兩人跟在年事已高的耿榮兵身旁。
耿重旻推著耿書鄲的輪椅走到方夏身旁。
“回去了。”輪椅上的耿書鄲招呼了方夏一聲,耿重旻便撐著傘推著他的輪椅走進了雨簾。
符堇打開拿在手中的傘,撐在兩人中間,“走吧。”
方夏挨著符堇,跟上耿家人的腳步。
老宅那邊請來做法事的人已經走了,留在宅子裡的那些耿家人還在收拾東西。耿重志讓小輩去幫忙,然後扶著他母親,帶著剩下的人,進了二進院子的堂屋。方夏本是打算回房間,卻被耿重志叫住,一起進了堂屋。
堂屋大門朝天井開,十分寬敞,算上方夏和符堇,屋裡一共二十餘人,但依舊不顯擁擠。
耿重志的母親耿文蘭,和族內輩分最高的耿榮兵,兩人坐在堂屋的上首的位置。
耿重志坐在耿文蘭下位,旁邊是耿重旻和耿淑芸,然後是幾位跟他們同輩的耿家人。耿榮兵下首的是坐在輪椅上的耿書鄲,方夏被拉著坐在他身旁的位置落座。符堇也就跟著一起坐在了方夏旁邊。再後面是幾位耿家人方夏不認識,末端的位置兩位方夏倒是挺熟悉——耿立傑和耿朝林。
這座位似乎是照著輩分排的,這樣他其實應該做到耿立傑他們那邊去吧?方夏從耿立傑和耿朝林身上收回視線,疑惑地看著耿書鄲。只是不等他將問題問出口,上首的耿榮兵便開口了。
“內鬼的事,有結果了沒?”
“目前只能排除那三位外姓客。”方夏他們這一邊的一位中年男子開口說道,“那三位外姓客來找耿老夫人,老夫人是在茶室見他們。他們也就去過老夫人常用的那間茶室,很快就離開了,中間沒有滯留,根本沒有機會老宅內祭石所在的位置。排除使用術法的可能,以他們的能耐,在老夫人眼皮底下使用術法,老夫人不可能覺察不到。”
耿榮兵拿下掛在腰間的菸斗,往那支老舊的菸斗里塞滿了菸絲,點了火吸了一口,抬起他鬆弛的眼皮,看向那位回話的耿家人,“那剩下四人呢?”
剩下四人都是在老宅里工作的人。管家童叔,廚娘陳姨,聯絡員程東,以及原本分配給方夏當助理,之後被退回老宅繼續當司機的王珂。
“這次襲擊我們耿家的王家人,不但奪走了祭石,而且長驅直入卷宗室。卷宗室的位置這四人都知道,所以暫時沒法排除他們的嫌疑。”
耿榮兵沒有繼續問,同坐在上首的耿文蘭皺起了眉頭,“那四人我記得除了程東,是十年前從外務調進老宅的,其他人都在至少有二十年。童叔年輕時是我們父親的助理,看著我們從小長大。王珂是八歲那年被他父母送來,請我們耿家照拂。陳妹子是王珂之後來的,先前是二叔那邊的廚娘,二叔過世後才轉到老宅的。”
“既然一時半會兒沒法確定,就先讓人盯著他們吧。是鬼成不了人,總會露出馬腳的。”耿重志開口,決定了暫時的安排,隨後又問道,“那關於王家,知道他們明面上的身份嗎?”
坐在耿重志那一邊的一位中年女性,開口回道:“王家人沒有露面,他們是躲在暗處指揮傀儡攻擊我們的。”
那女人說完,朝堂屋外面招呼了一聲。隨後,兩名青年各自抱著一件等身高的物件,一前一後走進堂屋。他們抱著的物件,被寫滿符文的白布包裹著,像是什麼危險品。
方夏探著身子看著那兩人,只見他們把那兩件東西,輕手輕腳地放在大堂中央,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寫滿符文的白布,裡面的東西也就展現在了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