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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帶符堇去給他母親上墳的,這種帶朋友去自己家裡玩的心情,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不過,他這應該能算是帶符堇去見他母親,順口介紹一下自己的母親,又似乎又是合情合理的。
方夏沒來得及想太多,他母親的墓地就到了。
馬廣平是個道士,看風水很有一手,所以方夏母親的墓地選址很不錯。四面環山,又明堂開闊,以至墓地陽光充足,風順雨沛,於是石子鋪的墓前空地上,青蔥的野草也是長勢喜人,它們頑強地從嘛片石子底下的泥土中鑽出來,長得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方夏糟心地看著占領他母親墓前空地的一片野草,痛定思痛地做出決定,“我明年一定要給我媽墓前這塊地澆上水泥,到時我看你們還怎麼長?”
做完來年宣誓,方夏把抱在懷裡的紙箱擱在一旁,擼起袖子,蹲下開始拔草。差不多花了半個小時,總算把被野草侵占的空地整理乾淨,墓碑上“方容鳶之墓”幾個字也完整地露了出來。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方夏起來,給他母親擺上祭品,上香點蠟,最後燒了一把紙錢,蹲在墓前,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母親聊天。
“今年被師父騙了,去了一趟耿家。不過我機智地揭穿了他的謊言,順利離開耿家,重新獲得了自由。”方夏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符堇,“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符堇,我新認識的朋友。呃,雖然是個厲鬼,不過他不傷人,對我還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符堇看著墓碑上“方容鳶”三個人,隨後緩緩開口:[好久不見。]
“咦?”方夏詫然回頭,“你認識我媽?”
[以前見過。]符堇道,[那時耿重宣是我的鎮守人。]
耿重宣是方夏的生父,既然耿重宣跟他母親在一起過,符堇自然是見過他母親的。
[耿重宣是在他之前的妻子過世後三年遇見你母親的,一見鍾情,便不管不顧地纏上了你母親……]
符堇話剛起了個頭,方夏就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算了算了,當年他們怎麼樣都無所謂了,這兩人都過世那麼多年了。如果陰間投胎業務效率高點,他倆現在都快追上我的年紀了。”
[我以為你會在意。]符堇低聲說道。
“小時候很在意,因為總有人在我耳邊嘀咕,什麼我媽是小三,我是私生子,我媽搶了別人的男人。但我媽在我眼中一直很好,我不樂意別人那麼說她,就想找到我媽不是小三的證據,狠狠地反駁他們。”方夏感覺腿蹲得有點發麻了,索性拆了紙箱墊在地上,直接坐在上面,“那個時候沒找到證據,還急得偷偷哭過——怕我媽擔心,我都是躲起來哭的。就算現在知道那耿重宣原配早沒了,我媽並沒有插足別人的家庭,也沒什麼意思。人都沒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也沒什麼好在意的。至於我是私生子的事,這依舊是事實,我媽確實沒跟那耿重宣結婚。”
[是誰整天在你耳邊說那些話?]符堇低頭看著方夏的發頂,低沉的聲音帶出一絲涼意。
“噯,你生什麼氣?那都是小時候我事了,我自己都已經不生氣了。”方夏笑著抬頭看符堇。
符堇垂眸看著方夏的雙眼,沒有說話。
“不過,說起來有點詭異,我記得那些人說我媽壞話,但我記不起他們的模樣。”方夏微微一頓,“也不能算是記不起他們的模樣,只是他們在我記憶中,好像就是一堆黑影,沒有一個清晰的輪廓。可能是我那時年紀太小,沒記住吧。”
[我想……你說的“那些人”,多半不是人。]符堇開口道。
方夏一愣:“不是人,那是……”
[大概是惡鬼。]符堇回道。
“惡鬼?”方夏從他母親的祭品中摸了一個肉鬆麵包,一邊塞進嘴裡,一邊抬頭看了一眼符堇,示意他繼續講。
[惡鬼並不是枉死的,他們或是未及時被鬼差帶走的生前作惡之人,或是自己心生惡念的遊魂,又或者是受一些外因影響的鬼魂,情況有很多,總結來說就是懷有惡意的鬼魂。]符堇道。
方夏咬著麵包點頭,又從旁邊拿了一個蘋果。
[惡鬼中,有些就喜歡在人耳邊竊竊私語,引人憤怒,導人向惡,是惡意的唆使者。你小時候遇到的應該就是這類惡鬼。]
第24章 竊竊私語者02
[不過, 很多惡鬼其實沒太大力量,至多比普通的遊魂強一點。他們對普通人他們可能放手作惡, 但對上有能力的人, 卻會有所忌憚。]符堇說道,[你那個時候應該還未被耿文秋封印力量,那些找上你的惡鬼, 估計是有些忌憚你,但又覺得你年幼好欺,所以接近你作惡,卻又用黑霧將自己的身形隱藏了起來,讓你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怕你將來報復。]
“一群慫貨。”方夏點評完了,咽下最後一口麵包, 開始啃蘋果。
符堇看著方夏蘋果啃得咔咔響, 腮幫隨著咀嚼不斷鼓動,好似一隻歡快進食的小倉鼠。自己剛才說的那些,大概是被他當做下飯故事聽了,不但聽得津津有味, 還帶動了食慾,就是不見他生氣。若當時他在方夏身邊,必然叫那些惡鬼魂飛魄散。
唆使人的惡鬼,普通人看不到聽不到, 最多心緒受到一些影響。而方夏能夠聽懂,卻是直接遭受了傷害。擁有見鬼能力之人, 被惡鬼忌憚的同時,也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惡鬼的傷害。要不是方夏生來心大,那些傷人的惡語足夠扭曲他的心性,而他——怕是見不到20年後,再次毫無顧忌地朝他伸出手的方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