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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琅猛地放手,背過身去,聲音因刻意壓抑而低啞:「望陛下顧重自身,早日歸來。」
孫婉芸侍立在旁,看到長安急報,燕王散布謠言時,她已然心驚,陛下將燕王摸得那麼透,又見燕王因此遭了天譴,暗暗高興,可陛下全無喜色,滿心掛念著長安,甚至還要奮不顧身地親自前去,論哪任君主可以做到這個份上?
孫婉芸又是佩服,又是擔憂。
「陛下,請允婢子隨行照顧陛下。」孫婉芸鼓起勇氣,主動站出向徐瓔請求。
徐瓔詫異地看孫婉芸一眼,雙眉緊鎖,預備勸退她:「這很危險,稍有疏漏可是要搭上性命的。」
而孫婉芸毫不退縮,跪在地上伏首拜了一拜,挺直腰身,鎮定地說:「婢子不是一時衝動,這也是婢子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陛下都奮身前往,婢子又如何能做藏頭鼠輩?」
「而且婢子對縱馬之術略為諳熟,若陛下肯恕婢子冒犯之罪,共乘一騎,途中換乘千里馬,三四日即可抵達長安。」
徐琅擦了擦眼角,轉過身來勸道:「劉相已將染病之人封鎖在府,百姓皆在城外,控制及時,處置得當,陛下且帶上太醫,將自身防護好,想來不會有恙,便把婉芸也帶上吧。」
孫婉芸跟著點頭,「婢子無懼生死。」
徐瓔無奈接受,把幽州的工作都轉交給徐琅,吩咐道:「冬闈面試題我已寫好,只需將考生所述記錄下來以供日後查驗便好,結果不必再傳與長安,耗費人力。」
她想起張可前,本來準備刷掉他,不過她眼下要去疫區,沒幾日活頭,刷掉他也沒意義了,索性放手不管。
交代完冬闈事宜,徐瓔將所有仇恨值兌換,讓徐琅拿去買救助物資,牛鵬南負責押送,自己同徐琅告別,帶著主動請纓的太醫和侍衛先行一步。
皇帝三道急詔,不許長安官員遠赴幽州,踏足幽州者,罷官免職,三代不得科舉應試,仍有鼓動者,斬首示眾。
官員不能走,家眷總能走吧。
長安權貴們鑽漏洞,反正鐵了心舉家遷去幽州,有職務的就暫時留在長安,讓家眷及其他七大姑八大姨攜帶財產,全部前往幽州。
徐瓔一行人出發,中途累死一匹千里馬,徐瓔不好意思地對馬說了聲抱歉,命驛站差役厚葬。
太醫里有年事已高的,行了半日就受不了,腿肚打顫,滑下馬背在地上大吐特吐,徐瓔也命其緩行,帶著其餘人急速狂奔,顛簸四日順利抵達長安。
長安驛站,夏承烈得了消息派人守在驛站口,夜夜和衣而眠,時刻準備著,稍有動靜便起身去門口站立,哈著冷氣等候。
從昏暗夜色等到旭日躍起,天光大亮,無果,這日終於等到馬蹄震地,夏承烈沒有錯過,頂著星光出門迎接。
清輝里,一行人都戴著灰黑色的面罩,天光朦朧,夏承烈辨認良久,才終於確認來者正是女帝。
徐瓔看到夏承烈的身影,對孫婉芸道:「在驛站停一下,夏承烈在等我。」
孫婉芸點頭領命,放慢了速度,在驛站前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回頭扶徐瓔。
徐瓔踩著腳蹬,從馬背滑下,落入孫婉芸的懷抱里,跟孫婉芸道了聲謝,往夏承烈身前走去。
夏承烈穿過冷霧,急忙上前拜道:「末將參見……。」
不待他把話說完,徐瓔搶先一步免去他的禮,「閒話少敘,現下長安狀況如何?」
夏承烈答道:「稟陛下,劉相將居民遷出,城內又封鎖及時,疫情並未擴散。」
徐瓔鬆了一口氣,「我在幽州置辦了救助物資,過些時日便至,我已給劉相發了急詔,可以開倉,以工代賑,不知長安的粥谷醫藥可足夠?」
「長安的糧食足夠支應一段時日,請陛下放心。」
夏承烈給徐瓔帶路,在長安城外安置居民的地方停住,屋棚都是臨時現搭的,隨意撒了些茅草,可冬季寒冷,冽風輕鬆便能穿過這簡陋、四面通透的屋棚,嬰孩凍得直哭,此時天蒙蒙亮,嬰啼聲此起彼伏,徐瓔心裡一揪。
孫婉芸指了指不遠處有侍衛把守的棚子,火光明亮,炊煙瀰漫,與清晨的霧氣融合,「陛下,那應是劉相設下的粥棚。」
夏承烈接話:「正是,劉相命每家出人搭建屋棚,唯有出力者才可領粥,防止哄搶、擾亂秩序,末將便帶人將這裡守住了。」
「做的不錯。」徐瓔心定了定,抬手正了正太醫特製的口罩——綁好的面巾,對身後眾人道:「你們都留在這裡,我一人進城即可。」
侍衛們道:「我等誓死護佑陛下,願與陛下一同進城。」
夏承烈也道:「末將護送陛下入城。」
「你將這裡守好即可。」徐瓔拒絕夏承烈,而對其他人沒有辦法,只好轉頭叮囑:「將面巾都戴好,進城後洗過手再取。」
眾人齊齊稱是,夏承烈失望地目送徐瓔一行人策馬而去,往城門方向飛奔。
將近時,侍衛抽鞭,快徐瓔一步,手裡高舉的旗幟順風前行,嘩啦瘋狂號叫,侍衛搖旗,扯開嗓子高喊:「陛下歸都,速開城門——」
聲音由遠及近,由模糊逐漸清晰,冷冽的北風將話語卷碎,吹斷,把字句送上高空。
城樓上的守衛聽到錚錚馬蹄聲,抬眼遠眺,半昏半亮間,黑黃相間的纛旓迎風高展,朦朧睡意頓時消散,驚慌道:「陛下,是陛下回來了,快去稟告相公!」<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