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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瓔沒料到她竟然能苟這麼久,一邊暗罵劉緒效率低下,一邊說:「開春就是春闈,天下舉子將至長安赴試,而長安由劉相把持,所選之士未必皆可所我所用,故而我想在幽州特設一場考試,選用求真務實、能夠建設幽州的人才。」
這是徐瓔深思熟慮過的,春闈由禮部主持,他們會先篩選一遍,原本能走到會試的就已經是萬里挑一,再由禮部篩去大半,要在剩下的人里抓個禍害實屬不易,不如自己辦場考試,降低門檻,大浪淘沙,選用庸才的概率一下子就上去了。
徐琅琢磨徐瓔的意思,試探問道:「陛下的意思是……設冬闈?」
徐瓔覺得徐琅給的這個詞非常不錯,立即敲定:「對,就是冬闈。」
「可我們並沒有能夠主持考試的人,而且幽州天寒地凍,舉子們會前來應試嗎?」
組織一場類比春闈的考試並不容易,從出卷到批閱,流程複雜,說起來容易,實際操作卻是不簡單。
對於徐琅的憂慮,徐瓔拍拍胸脯,「卷子我出,場地與人手調取官衙的即可。那些舉子更不用擔心,冬闈是為不拘一格降人才特設,不拘身份貴賤,男女老幼,皆可應試,不怕沒人來。」
徐瓔這麼一說,徐琅更擔心了,她道:「賤籍不允許科舉是律例里寫明的,而女子科考更是聞所未聞,只怕陛下這道敕令白日發到長安,劉相晚上就到幽州死諫了。」
「他死諫他的,我做我的,沒什麼干係,他又不敢在明面上弒君。」徐瓔不以為然,突然從徐琅的話里得到靈感,記起那位因變法慘死的前宰相。
無論是當前世界還是那本《新晉史》都對孟寂的事含含糊糊,唯恐避之不及,想必是他的變法舉措損害到了大多數人的利益。
徐瓔緊忙問:「可有孟相變法案的相關卷宗?」
徐琅迷惑地抬起頭,「先帝嚴令,孟相罪行滔天,禁止任何人再提他,否則以謀逆治罪,他的卷宗也盡數焚毀。陛下為何突然想到他?」
便是想讓孟寂主持冬闈,他也早不在人世了。
「沒什麼,只是科舉讓我思及孟相這種連中三元的英才,一時好奇。」
她是想看看孟寂到底提了哪些舉措,讓那群官員那麼害怕,不會是共|產主義吧?
徐瓔發散地胡思亂想。
「冬闈的事放心,我來安排。讓人去將夏承烈喚來吧,既恰有要務交給他,就不用姐姐你多跑一趟了。」徐瓔做好計劃,正好夏承烈回來可以幫她去做這件事。
既然劉緒效率低,那她就甩甩鞭子,逼他提提速度。
不多時,夏承烈前來。
徐瓔上來先跟他哭訴一番,說說自己的不容易:「夏卿你是護我離長安之人,定然清楚劉相把持朝政,倚勢挾權,每每思及此,我都徹夜難眠。」
夏承烈深以為然:「劉相據權,藐視陛下,確乃逾矩失禮,不堪為百官之首。」
徐瓔輕輕抬起下巴,仰望房梁,憂鬱地說:「百官只知劉相,不曉皇帝,這是由於我的輕縱才造成的後果,屬實是我的罪過。」
「如今我想要補救過失,還請夏卿相助。」徐瓔轉頭,誠懇地看這夏承烈。
夏承烈連思考的間隙都沒有,霍地單膝跪地,抱拳道:「陛下請下令,夏承烈萬死不辭。」
徐瓔滿意道:「好,朕命你即刻點兵前往長安驛站,傳令於各地驛夫,從此奏摺不經長安,直接送至幽州,若有違令不聽者,皆斬之。」
說完,徐瓔從腰間解下一塊宮制令牌,遞給夏承烈,「這是金令,如朕親臨,你攜此令去長安驛站駐守,一旦發現有暗送奏摺入長安者,無論官職大小,不必上報,當斬即斬。」
沉甸甸的令牌落入手中,是信任,也是責任。
女皇讓他做的事情正是收復大權的關鍵一步,夏承烈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既感動於她的信任,又下定了決心,哪怕得罪人,背負罵名,他也要將這件事辦得圓滿漂亮。
夏承烈鏗鏘有力地說:「臣定不負陛下重託!」
剛回來沒幾天,夏承烈又帶著三千士卒,快馬加鞭,匆匆奔赴長安。
夏承烈一走,編曲的任務就落到徐琅一人身上,她沒有編歌定曲的經驗,問刺史借了幾個樂伎幫忙,效果只能說是不盡人意。
幾個歌伎看到徐琅似乎並不是很滿意,想起一人,出聲道:「殿下,幽州地僻,鮮有音樂出眾者,唯有一人音律絕塵,無論陽春白雪,下里巴人,各種風格皆可信手拈來。」
徐琅的眼睛亮了亮,「是哪位賢才?」
歌伎們身體僵定,互相遞個眼色,張了張嘴,遲疑著不敢說出口。
徐琅看出來她們的難言,柔聲道:「一個名字而已,無妨的,說吧,恕你們無罪。」
歌伎猶豫半晌,才最後小聲吐出幾個字:「太平巷孟玠。」
徐琅聞言面色頓改,太平巷是流放罪臣及其親眷所居之地,良家經過都要退避三舍。
歌伎們見徐琅臉色變化,立刻停了呼吸,跪在地上伏首請罪,顫聲道:「殿下恕罪,賤妾失言,賤妾失言。」
徐琅回過神,腦中浮現出徐瓔那番無論貴賤皆為大晉子民的言論,這些罪臣在流放前也是背景清白之人,可能誤入歧途,又或者其他原因,她不該未經深入了解,輕易捨棄一個賢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