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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官差心中暗自惱怒,卻也只能空著手,帶著一幫人灰溜溜地離開。
郡主悠悠抿了口茶,等待著婢女收拾完下樓,門外又一重一重地鎖上了粗重的鐵鏈。
直到一片寂靜,她才放下把玩茶杯的右手,掀開了披在下身的狐裘。
狐裘下赫然出現著一個蜷縮的女子,她緩緩地爬起身,小心翼翼不觸碰到郡主,努力咽了咽嗓眼冒出的血腥,待站在榻邊時慎重朝著郡主一揖,真誠地開口,“多謝郡主出手相助。”
“若非知道你是皇帝豢養的鷹犬,本宮也不會幫你。”郡主語氣淡漠,一邊倒了盞新的茶,一邊撫了撫自己的裙擺,含著金蕊的絲綢嚴密地蓋著她的下身,。
聽到她這番話,穿著夜行衣的明沁一瞬間詫異地瞪大了眼。
當自己一臉可疑突然出現在窗前時,本以為郡主會被嚇得尖叫或哭泣。
誰知道郡主只是冷靜地看著自己,手上依舊淡定沏茶,還在聽到喧鬧聲之後默默拉起狐裘示意躲進去,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能準確地推測出自己的來歷。
明沁低頭雙手不怕燙似的接過郡主手中的茶,試圖隱藏眼中的驚訝,只待茶涼飲盡,官員走遠便離開。
傻傻的,郡主想。
有本事上藏月樓不摔死,不可能是尋常賊人。
這藏月樓可是太子專門建來囚禁自已的牢房,層層瓦片經工匠巧手打磨,連一處落腳的槽都沒有,如若尋常賊人能來去自如那可還真是白廢太子的一番苦心了。
況且,若真有害人之心,早在一打照面時就下手了,更不會躲在狐裘下時,還順從地由著脖子被自己用茶針抵著。
全身上下乾淨的沒有一絲氣味,身著夜行衣在京城,熟悉皇室禮儀又有此等工夫,只可能是直屬聖上的暗衛。
若不是對身為伯父的皇帝還有些情意,又剛好遇上太子圈養的瘋狗,自己是不會心血來潮插手的。
兩人各有所思,無聲地飲著茶。
明沁有些不自在,她望著窗外,從藏月樓俯瞰,各家的燈火搖曳著。
在良好的眼力下,暗衛甚至能看到東市茶樓的匾額,夜晚的市集不似白日那般喧囂,幾個小伙推著板車收攤,油燈掛在車前隨著每一步晃蕩著。
她看得出神,引著郡主也偏頭向外看去,卻沒看出什麼名堂。
“在看什麼?”榻上的女人開口。
明沁視線離開窗外,不假思索地回答,“在看東市,天福堂前小販賣的糕餅很好吃。”想想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她又說道,“下官是指,從這裡望出去可以看遍整個京城。”
“是啊,”郡主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道,“整個京城,怕是沒有比這兒景色更好的囚籠了。”
明沁聽了有些無措,只能沉默地握緊手中空了的茶杯,抿了抿唇。
“本宮乏了,哪兒去哪兒回吧。”女人拔了發上的金釵,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語氣滿滿是送客之意。
明沁瞭然,放下茶杯再次深深一揖,毫不猶豫提氣跳上了最近的窗台,一躍而下,眨眼間便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原來,真的不會摔死。
慕容灩收回向下的視線,卸下耳飾隨意地丟在茶几上。
手臂撐著榻緩緩坐直了身子,她一步步移動到了不遠的梳妝檯,對著鏡子卸下自己的口脂,瞳里倒映著消瘦的臉和惹眼的白髮。
好醜。
慕容灩想。
摸著自己的臉頰,心中很是氣惱。
可半響後又忍不住發笑。
恐怕只有自己才會到了這般田地,還如此在意容貌了吧。
慕容灩自小愛美,也有幸生得一副好皮囊。
在她身邊的人都知道。
若不是清楚她不願一躍而下摔成為肉末,也不想死得像個吐著舌頭的吊死鬼,太子怎麼敢把她一個人囚禁在高樓里,僅僅只是派人守著門,容忍她不讓任何人近身伺候呢?
太子,那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真該死。
想到那個男人,慕容灩的右腿開始隱隱做痛。
她吃力地來到床頭,撩起裙擺露出雙腳,儘管經過木匠細細雕琢已經不能輕易分別,但當脫去鞋襪細看時,慕容灩右腿的假肢依舊呈現著不同於膚色的冰冷光澤。
粗暴地扯下皮製的綁帶,露出了止於膝蓋的截口,長時間穿戴導致木製的義肢磕得她皮膚腫脹,她緊咬下唇,一點也不想看向那醜陋的殘肢,可是愈來愈深刻的疼痛卻在叫囂著,讓慕容灩不得不直視它的存在。
其實,若真的是惡人就好了。
既然有能力上藏月樓,也有能力不刃血地殺掉自己的吧?
讓自己不受痛苦,不再有殘缺,尊嚴又美麗的死去,終止這五年來無止境的折磨和噩夢。
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身體直冒冷汗。在失去意識之前,慕容灩腦海中迴蕩著...
誰都好。
如果能了結所有痛苦,就帶我走吧,拜託。
我受夠了。
殺了我。
作者有話說:
作者寫快樂,大家看開心~
慕容『灩』與『焰』同音
第2章
初九,京城的街道比平時更熱鬧些。
午時剛過,渺小如蟻的人兒於大街摩肩擦踵,好不熱鬧。